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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念听到了幻想破碎的声音。
    没有什么病情好转,这一刻,大概率是小粉红的最后一刻。
    她觉得自己心如止水,事前准备作得很好,可能是做得太好了,所以她的心才会这么空,这么静。
    岑念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就像分开了一样,她的灵魂看着她面无波澜地在小粉红床边坐下,轻轻牵起她的手握着。
    她曾经一步步看着自己走向死亡,所以比在场任何人都明白此时小粉红的心理感受。
    明明头脑清醒,却不得不束手无策向死神低头的绝望和恐惧。
    岑念也能从她眼中看到如出一辙的绝望和恐惧。
    房间里的人都不说话,没关系,她来说。
    理应她来说,因为她是如此冷血。
    “我以前也生过你这样的病。”她说:“一开始是拿不起筷子,后来就是走不了路……”
    “岑念……”徐虹出声,想打断她。
    她视若未闻,单单注视着那双凝望她的,充满求生欲的眼睛。
    “后来,我每天躺在床上什么事也做不了,就连吃饭也要像你这样……”她看着插进小粉红食管的管子,神色如常地笑了笑:“从管子里送进去。”
    徐虹和其他人一样,目光在少女雪白的脖颈上打转,可是哪里又有伤口的痕迹呢?
    徐虹觉得,她是为了安慰小粉红,在瞎编过去。
    少女的声音里充满克制,徐虹能听到那克制下的风起云涌,她应该很难过,可是她的脸上面无波澜。
    “你知道我后来怎么样了吗?”她靠近小粉红,轻声问道。
    小粉红应该想摇头,可是现在的她就连摇头也做不了。
    她只是盯着她,慢慢地,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那喷在氧气面罩上的雾气越来越少了,小粉红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力。
    她这么努力地活下去。
    “我很困,困到无论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皮,后来,我忍不住睡了。你看,念姐姐也曾是个小懒虫。”
    小粉红的眼神已经平静下来了,又像平时一样,露出一点好奇,依恋地看着她。
    岑念轻轻抚摸着小粉红因为营养不良而毛躁枯黄的头发,说道:
    “我睡醒以后,病就好了。不仅能自己走路了,你看——我还能到彩虹中心来照顾你来了。”她说:“念姐姐没有骗过你,对吗?”
    郑知猛地站了起来,在眼泪崩溃前冲出了病房。
    徐虹和沈莲在一旁已经转身偷偷抹了几次眼泪。
    只有岑念,她在笑。
    她笑着,柔声说:“等你这一觉睡醒,也会像念姐姐一样。你不仅能活蹦乱跳,还能去学校念书,等你长大了,就回彩虹中心来帮助其他小朋友,好不好?”
    小粉红的眼皮沉沉落下,然后,她奋力睁开,最后再向岑念眨了眨。
    氧气面罩上的雾气渐渐消失了。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已久的哭声,是沈莲。
    哭声带有传染性,徐虹的眼睛也被泪水模糊了,她强忍泪水,拉过沈莲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走到岑念面前来,拉过少女的肩膀,说道:
    “哭吧,发泄出来……乖孩子,别忍着……”
    少女推开她的手,神色漠然地站了起来,说道:“我去给小粉红的父母打电话,郑知和其他孩子我也会看着,你们休息一会吧。”
    她那么冷静,好像在她面前停止呼吸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徐虹反而因此痛彻心扉。
    如果表现得这么冷静的是沈莲,她只会觉得这个来自乡下的淳朴姑娘终于成长了,终于有了符合年纪的冷静和理智,可是站在她面前,神色如常,一滴泪也没有落下,代替她们这些成年人,真真正正履行了“临终关怀”义务的,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啊!
    究竟要经历过怎样的成长,才能学会在悲痛涌来的时候扼杀自己的感情,保持寒冰一样的绝对理智?
    再想起自己一开始对她的偏见,怀疑她这个年纪能否承担得起生离死别的压力,徐虹心里只剩下沉重的羞耻和愧疚。
    少女将“休息”的机会留给她们,选择用稚嫩的双肩独自面对压力和悲痛。
    明明,她才该是受保护的那一个。
    徐虹抹掉脸上的泪水,掏出手机,给一个号码打了电话。
    第158章
    “我马上到。”
    岑溪挂了电话,将球棍塞给一旁小童, 转身就走。
    “该你发球了, 你去哪儿?”岑筠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头也不回。
    岑筠连看着岑溪三步并作两步,飞快钻上高尔夫球车,连岳尊去追都没追上。
    “他怎么了?”岑筠连满脸疑惑。
    “不知道啊……接了个电话就这样了。”岳尊两手一摊,也是一脸疑惑:“难道是公司里出事了?”
    “公司里出事了我不知道?”岑筠连一口反驳。
    “那就不知道了。”岳尊虽然对岑溪没有回头等他的事有点不快, 但面对岑筠连,他还是给自己兄弟说了好话:“算了,岑叔。岑溪您还不知道吗?他肯定不会胡来的,让他去吧。”
    岑筠连握着球棍,在空中划拉了两下, 嘀咕道:“我怀疑他谈恋爱了, 最近神秘兮兮的……这臭小子,谈恋爱了也不告诉老子。”
    “小溪恋爱了?”岳秋洋走了过来,他打出了汗,把搭在肩上的针织衫解下递给一边小童,说:“这事儿岳尊最清楚, 让他给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