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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心里放大化。哪怕第一次相见时他只说了“胡闹”二字,却也如刀刻一般印在了自己的心上。
    可他为何会在这里?
    夜深人静时,宁娘的头脑变得清晰起来。他必定不是陆家人,会躲在密室里的人,通常都不干好事儿。现如今陆家上上下下大约只有她知道那人的存在。可她应该怎么办呢?
    宁娘终于想到了这个关键的地方。若按着常理,她必定要立马将此事报告给祖母与母亲,再由她们将此事告知衙门,等着官老爷上门来抓人。可是这个人救过她一命,不止救了她,还救了她的弟弟妹妹们。
    一个会在危险时刻出手相救的人,应该不是个坏人。至少不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他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启齿,或许被逼无奈落入窘途。像今天下午那种情景,他本可一剑杀了自己,可他却犹豫了。
    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分明是感到惋惜与无奈的。若不是后来春晴来了,宁娘其实很想知道他究竟会不会杀自己?才刚救下她,又要亲手结果她的性命吗?
    宁娘在床上辗转反侧,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小串血迹。那人应该是受了伤,暂时躲进密室休息。若不是向上带伤,以他出神入化的箭术,大概不需要躲藏得这般狼狈。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这处宅子的密室呢?宁娘想起这宅子的由来,前朝王爷留下的遗物,大约只有跟他有关的人才会知道。这么说起来,这人会是前朝作孽?
    宁娘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心肝儿都微微发颤。她真觉得这趟穿越很不带劲儿,日子过得苦巴巴不说,还时不时惹上点大麻烦。先是差点死于非命,这会儿难道又沾染上了反贼?
    也不知那人伤得重不重?
    一想到这个,宁娘真想抽自己一下。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竟还关心这个。可她越这般想越是忍不住要琢磨。救命恩人如今落了难,自己该如何做才算是对得起良心呢?
    宁娘了无睡意,索性披衣从床上下来,踏着房中的月色来回踱步儿。她没留人值夜,屋里丫鬟人手不够,仅有的几个都被她赶去照顾两个小的了。
    屋外像是起风了,传来一阵阵树叶沙沙的响动。屋子里倒是炭火烧得正旺,噼啪直作响,听得人心头暖暖的。
    他身上有伤,天又这般冷……宁娘觉得自己简直有些忘恩负义了。她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先是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又在屋里随便找了些点心包起来,最后还翻了一包春晴先前整理好的白布绷带什么的。翻找的过程中意外的还寻得一瓶伤药膏。她对这东西也不懂,不管有用没用一并带上。
    她把这些东西都包在一块素锦绸布里,又披了件藏青色夹绒披风,趁着外头夜色正浓无人走动,悄悄地往小跨院走去。
    那小跨院离得不远,没多时便到了。宁娘白日里来的时候不觉得害怕,这会儿头顶月色朦胧,照得身边树影茕茕,看得人心里渗得慌。宁娘抬手推了推小跨院年久失修的木门,一声拖长了音的“吱嘎”声简直令她寒毛倒竖。那院里还种着一棵两人抱的老槐树,此刻风一吹,仅有的几片树叶儿便哗哗往下掉,远看就像许多鬼影子迎面扑来。
    宁娘吓得手一抖,那素锦包袱差点儿就掉在地上。她强忍着尖叫的冲动,不敢多看四周的情景,快步往书房里走去。
    书房里黑沉沉的,只有门口一小片儿地方照着月色。高高的书架此刻就像一个巨人,几乎要朝宁娘扑过来。要不是她来这里好几回了,这会子大概早就尖叫起来了。
    她进屋后也不敢多言语,只是走到书架边上,轻轻将手里的包袱放在了地上。因为不确定那人还在不在,她又伸手敲了敲书架。若他还在,必定会听到动静。若他走了……
    走了更好,省得自己提心吊胆。宁娘放下包袱后不敢多留,转身便冲出了屋子。那着急的模样就像后头有十个八个恶鬼在追赶似的。
    她一路逛奔回自己屋子,冲进房间换下衣裳便缩进了被子里。一直到这会儿她才真正感到了害怕,明明屋里暖和得很,她却吓得浑身直发抖。
    果真报恩这种事情,真真是很难做的。可她还是做了。不管那人是好是坏,他总救过自己一命。一报还一报,她跟他也算是两清了。
    宁娘在床上抖了半天,总算在惊惧不安中进入了梦乡。她并不知道此刻的小跨院里,正有人在那里翻她留下的包袱。
    “点心,白布,还有药膏,准备得倒是挺齐全。若是能再有一壶酒便更好了。”密室内只亮着一盏小油灯。昏黄的灯光下说话的人轮廓大半掩在了黑暗中,隐约只能看到挺拔的鼻梁与薄唇连成一线的孤度。
    “她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酒?”另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那人一面说话一面将身上被血浸透的白布绕了下来,拿出随身带着的一个玉瓶,倒了些粉末在手上,重重压在了伤口处。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先前说话的那个人还是忍不住道:“哼一声又如何,我也不会笑话你。”
    “哼了又能如何,你也不是大夫,治不了。”黑暗中的人回了他一句,随即拿出宁娘送来的白布,重新缠起了伤口。她的药膏虽然用不上,但这布却送的很及时。他可以不吃东西,却希望能换一下纱布。毕竟从小到大他过得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如此落魄倒真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