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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不吉利。儿子正要同您说这事儿呢。我这几天也正琢磨着给朝哥儿说亲的事儿。您别当我不上心,我正相看着呢。定要找一房让您称心满意的孙媳妇才是。”
这话绕着缠着说到这份上,才算是把钱氏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她原本还在拿帕子抹眼泪,此刻却一下子冷起了脸,将头撇向了一边:“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让我跟大媳妇商量就成了。你每天这般忙,还要操心侄子的婚事,倒把我们内宅的女人们显得无用了。”
“也不是我在操心。您不还有个小媳妇嘛?她也正在寻合适的人选……”二老爷突然不说话了。他猛然间明白了过来,钱氏今儿个为什么把他叫来了。
二太太前几天才把人选给他看过,得到了他的首肯,想来她已找大嫂商量过了。大嫂既知道了,母亲哪有不知道的道理。眼下看母亲的那番样子,显然是不满意了,把自己叫过来诉苦是假,质问才是真。只怕在她心里,必定认为是二房在欺压大房,眼见着大房要起来了,便在娶媳妇这事儿上弹压他们了。
有那么一瞬间,二老爷真心觉得烦。他这个母亲看来是一辈子也不可能跟他交心了。明明自己一门心思为大房着想,可无论怎么做,到她这里一听,必定会变味儿。一片好心让人当成驴肝肺的苦处,二老爷好几年没尝到了。如今这味儿又在心里蔓延开来,怎能不令他心烦。
他也不愿再跟钱氏绕弯子了,索性直接问道:“娘,你是不是都知道了?选了哪几家姑娘您都听说了吧。”
“是啊,我听说了。这两个姑娘我也听说过,长相自然是好的,性情也不差,从没听说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来。只是这家世,未免也太差了点儿。如今朝儿是正儿八经的举人了,不是普通的读书人了,再怎么样娶妻也得娶个像样的吧。这样的人家,怎么入我们陆家的门?”
二老爷心里的气就烧得更旺了,但他也不能直接顶撞母亲,只能好言劝道:“娘,那许大人和卢大人和我颇有点交情,他们的人品学识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们家教出的女儿定然是好的,知书达礼温良贤惠,可不是那等刁蛮耍性子的女子。这样的姑娘娶回家,是朝哥的福气,日后夫妻和睦举案齐眉,不比什么都强?”
“听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非得七八品的小官家的女儿才是贤淑的,那一二品三四品大员家的姑娘便不贤惠了?”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思?你老实告诉我,这两家姑娘是谁挑的,我看八成是你那好媳妇挑的吧。”
二老爷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是我定的主意。这些日子家里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自打朝哥中了举后,家里也有些人来探口风。只是来的人多数家世与这两家差不多,有一些还不如他们。那些家世好的女儿自然也是好的,但只怕人家想法也更多些,也想替女儿寻一门更可亲的婚事儿。”
“咱们家朝哥哪点不好!你可别忘了,琴娘如今入了宫了,这往后会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自家人看自家人,自然处处是好的。但人家看自己女儿,自然也是不差的。朝哥这孩子确实不错,琴娘也成了宫妃,但说到底,大哥去得太早,生前的官职也不高。您想替他寻一门更好的亲事这一层意思我明白,想让他有岳家这个助力,将来仕途上能更顺遂一点。但人家也未必不这么想。人总是这样,一山看着一山高,人家也想找个更有权势的人家,好将女儿嫁进去,为自家谋划些什么。”
钱氏一听他提大老爷,一下子气势就减弱了不少。大老爷确实是朝哥的软肋,非但没为他加分,反而还拖了他的后腿。可她毕竟不死心,强自嘴硬道:“这不还有你吗?他们若将女儿嫁进来,便是与你成了姻亲,你如今已是工部尚书,跟你爹从前一个样儿。咱们这样的人家,还会有人嫌弃吗?”
二老爷站起身来,在房里来回地踱着步,末了有些无奈地冲钱氏道:“娘,若您真不喜欢这两家,儿子便另外再寻。只是如今朝哥还只是个举人,未必能寻到称心的。倒不如再等个大半年,待得他来年春闱高中,再议亲或许更好一些。”
钱氏靠在床头想了片刻,点头应允道:“那就如你所说吧,先不着急,男孩子儿嘛,晚个一两年不算什么,读书才是顶顶要紧的。不过如今家里姑娘们一个个年纪都大了,你倒真要替她们留意起来了。婷丫头那边我自有主张,至于宁娘她们几个,你也得上上心了。别的先不说,如今有一桩事你却非得同我说个清楚了。”
二老爷见她在朝哥的婚事上松了口,心情略好了一些,重新又放缓了语气道:“娘您说,儿子听着呢。”
钱氏斜昵他一眼,眼神变得分外凌厉,开口的时候语气也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宁丫头她娘当年走的时候留给她的那几间当铺,如今也该还到她手里了。也不能让你媳妇成天见地霸着不还了吧。”
☆、第94章措手不及
兴恒当铺这个事儿说不得,可又不得不说。
其实不光二太太心里惦记这些铺子,二老爷又何尝不是呢?这些年他在这件事情上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因为他对二太太情深似海,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也能从中得利罢了。
二太太嫁过来的时候没什么嫁妆,日常的吃穿用度全得二老爷掏钱。年轻的时候感情浓烈,花点钱就花点钱吧,二老爷也不在乎。可慢慢的年纪大了感情也淡了,加上二太太生了一对龙凤胎后花销也大了,这会儿再要这么流水似地花钱,二老爷就有些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