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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舞(16)

      少年盯着那张漂亮的信笺看了足有一分钟, 最后在那三个用黑色繁体写下的名字下终还是空白一片。他弯曲手指, 将信笺再次折好,压住第二张信笺的淡绿色看上去厚了很多。
    戏柠舟修长骨感的手指拂过所有的信笺,手指尖的几个曲动在这排信笺上像极了弹奏钢琴的钢琴家。对比起从前在戏家内被迫带上假发,穿着那些带有沉重韵味的衣服, 戏柠舟更喜欢的是黑色的羽毛笔, 那些让人疯狂着迷的钢琴音乐,还有衣服楼房。
    戏柠舟是属于古典的。
    西婪却是属于欧式的。
    西婪用一个欧式的外表却被禁锢在了内地古典的笼子里。
    戏柠舟将手中的羽毛笔擦拭干净,放进了盒子一旁的空间。他双手拿起一旁的礼品盒盖子,将所有的东西都笼罩在盖子内。深蓝色的瞳孔在盒子上那一串漂亮的外文上又停了下来。
    ——【je précédant】
    “呵……”少年轻蔑地笑了笑,他伸手将窗台上的窗帘拉开, 温暖的阳光打散在他金色的发丝上, 随意而精致。
    *
    “就是这些照片了,你找找能不能看出来些什么, 如果可以直接获得信息, 那么我相信是越快越好。”梁仟带着刑警专用手套, 他丢给戏柠舟一份用信封装好的照片。
    戏柠舟单手接住信封, 左手拆开最上面的那一层封线, 将被塑料包装袋装好的照片拿了出来。血腥黑暗的照片让少年本能挑了挑眉, 他将照片调整方向正放,指腹放在胶纸上。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死在2号楼梯18楼的护士——陈玉兰的死亡现场被人在没有破坏之前就拍下来了。这应该是调查凶手留下了的唯一完整作案现场,至于马顿的死, 是我们所有人都看见的, 他死在你25楼病房的门口。”梁仟摘掉手套, 甩了甩微卷的头发。
    “你们法医的说法呢?”戏柠舟看了一眼窗外微微下垂的夕阳,举起手肘将一头金发搅着绑了起来,带上无框圆眼镜,手指重新回到照片上。
    “是这样,你住院的第三天,在二号楼梯被保洁阿姨发现陈玉兰尸体,并且及时报警,当时警察来,卓前岭给的说法就是死者在前一天晚上一点过死亡的,和冲出电梯遇害的时间符合。至于马顿的死,相信你也知道了。两个人的死因分别是身体多处出血,内脏破损而死、大脑被去掉小半,神经休克而死。凶手的手法极其残忍,从尸体痕迹来看是在死者生前施虐,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两者联系起来。”
    戏柠舟轻轻皱了皱眉:“按照这个说法很难推算出对方的杀人心理和动机啊,变态杀人犯虐杀人的心理有太多种了。比如嫉妒、疯狂、发泄、报复……但是在医院做这种事情,应该和第一种没有太大关系。”
    戏柠舟打开塑料保护膜,抽出里面的第一张照片:“马顿从2号楼梯冲出来,并且只往我这个方向的vip病房跑。当时他已是强弩之末,如果凶手想他表现出来的这样凶残无人道,那么怎么可能放任一只待宰的羊羔逃跑?还引起这样大的骚动?”
    “他是故意的?”梁仟也跟着皱了皱眉,余光扫了一眼严泽。
    “何止……当时根据马顿的惊恐程度和受伤程度来看,凶手应该站在医院的楼道里面没有离开,对于马顿跑出去这种事情正是他要达成某种目的的手段之一。”戏柠舟就是个杀人的,杀人的自然不会有放走杀到一半“猎物”的这种傻事。
    “所以这些东西呢?是他故意要我们看到的,还是真实的?”梁仟指了指第一张照片上那个“颇有艺术性”的死法,“根据这个角度拍下的照片和光泽看上去,还算得上高清?”
    照片上的光泽并没有像大多第一犯罪现场那样昏暗,对于这又一场故意摆弄出来的感觉,反而要比从前那些档案里可怕的“昏暗”场景叫人心悸得多。
    是陈玉兰。她的手肘被曲折成了很扭曲的样子,靠坐在2号楼梯18层的一个没有入口的过道上,她身上还穿着遇害时的黑色毛衣,只不过被后脑勺所浸染的血迹弄湿了上半部分。
    照片给人的第一视觉冲击是很大的,但因为拍摄角度和实在“明亮”的灯光,细看照片上面也没有什么东西。戏柠舟的视线在死者的发丝头发血迹等上面略略瞟了一眼便挪开了。
    后面的照片是将陈玉兰身边的东西都放大了,戏柠舟在那些干涸的脚印处,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旁,找到了一些让人注意的东西——血迹周围的干涸痕迹有些拖走的痕迹,尸体身边有一些很细小的被染红的羽毛。
    “我记得你半年前去裳安找我要实习的时候,曾经见过陈凡画的东西。”梁仟将手套揣在兜里,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起来那个时候你还管我要照片,还真是明目张胆地撒谎。”
    戏柠舟眨眨眼睛,抬头去看梁仟,侧笑道:“不过那个时候,你还是‘单纯’地信了呢。”
    梁仟拿着纸杯的手一顿,眼神无比认真地盯着少年:“第一次怀疑你是因为抢夺了别人的工作,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童家国的案子破案前,张倩父母来报人口失踪,是你用的电脑记录。”
    对话题一直漠不关心的严泽忽然带有关切的眼神往戏柠舟看了过来,空气安静到谁也不说话,只剩下戏柠舟翻照片的窸窣声。
    “啊……是么,记不清了。”
    梁仟看着对方敷衍的态度,也没有点穿,转头撞上严泽那双一直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对方轻轻抬了一下头,伸出手指将眼镜片往上推,方形眼睛反过的光将他的眼睛全部遮挡住。
    这个话题,有点敏感啊……
    戏柠舟翻照片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这个是怎么回事?”戏柠舟反举着照片,点了点上面的一处,梁仟俯下身去看那张照片,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照片的一个小角处有一只铃铛,被血染了一半痕迹的金色铃铛。戏柠舟半边身体被夕阳搁置的阴影所遮住,少年扬起精致的下颌,没有半点血色的唇微微张开:“我记得……赵拂善的案子里面,是用铃铛作为心理发泄的一种线索,但是在河下小屋里面捡到的铃铛只有三十一个小铃和五个大铃。”
    “……这个照片是在某一层楼中所拍摄的。据初步估测大概是马顿的案发现场,里面留下了乱七八糟的指纹,但是检查出来和任何可疑人物没有关联,这个铃铛……”梁仟泯一口白开水,只觉得味蕾没有任何感觉,“我也是才看到。”
    “你回去检查当时有谁在场,将这个铃铛找到并且和赵拂善的案子作对比,看看是不是同一种铃铛。”戏柠舟揉了揉太阳穴,放下照片,“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你应该放心,严泽在很多地方做得要比董联完整。但是这么一点线索我也没有办法去推测对方杀人的动机究竟偏向哪一方。”
    “我知道了,之前警方也调查过关于陈玉兰和马顿的交涉圈子,两个人没有任何的共同交际点。如果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那么完全判断不了下一个受害者是谁,凶手是随机选择的可能性太大了。”梁仟泯掉纸杯里最后的白开水,顺手丢入了垃圾筐内。
    “我不催你,但是时间最好缩短。”男人站在门口摇了摇手,“拜托了,我先回去了。”
    “嗯,好走。”戏柠舟敷衍了一声,眼神一直处于放空状态。梁仟说凶手选择的受害者大概是随机的,但是……光凭那一串摩斯密码就知道绝对有目的。
    只不过全程大概也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摩斯密码……
    “严泽,最近注意一下到我这一层来探望病人的陌生面孔。”戏柠舟靠在病床后的软枕上,伸出手去拿放在病床头旁内的素描本和铅笔。
    “是。”严泽答应一声,看着外面越发阴暗的天空,将在房间内散发着浓郁清香的栀子花搬到窗外,如鹰一般的瞳孔扫过整个窗外的楼层。医院是个回环形的住户楼层,从戏柠舟的窗外刚好可以看到对面。
    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在附近,严泽拉下窗帘,挡住少年的室内。他做好一切后站到戏柠舟的床前,静静地倾听对方铅笔在纸张上的莎莎声。
    戏柠舟画画从来不用橡皮,就算错误的线条他也只是敷衍地放在一旁。他的生活精神洁癖很重,但是对于做事和绘画等方面向来是随意的。严泽从来看不懂少年在想什么,也看不懂少年究竟要做什么。
    他回国之前就利用了一场简单的局让组织暂时失去了对他行踪的掌控,他向来是不喜欢别人跟随的,但是很多东西他也清楚自己避开不了。
    但是严泽不清楚,为什么他在国外待得好好的忽然要回国,回国又为什么去触碰那些组织严令了不能触碰的东西,知道躲不过还在和组织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