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瞿书林听了这话气得不行,好你个林常旺啊,弟弟刚出事,就这么对待侄女,简直不是个东西。想起林常旺的两个儿子还在他们厂子里上班,瞿书林冷哼一声,打算等下就让他们滚蛋。
“小嫣,瞿叔叔把话放在这儿,叔叔跟你爸爸是很要好的朋友,当初你爸爸也帮了叔叔许多。叔叔绝对不可能像你大伯那样,你放心,你要是有困难就来找叔叔,叔叔肯定二话不说帮你解决。”瞿书林说道。
“谢谢瞿叔叔。”林嫣不哭了,露出一个笑容。
她将自己准备好的糕点送给瞿厂长,说道:“瞿叔叔,我这次过来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好,就亲自做了点糕点,你拿去尝尝。”
自己做的不是买的,所以瞿书林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收下了:“你先坐着,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你祝姨去买点菜。”
林嫣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已经是三点半了,牛车四点钟就要出发回大队,她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摇摇头,说道:“瞿叔叔,我朋友还在等我,下次我再过来,一定去你们家蹭饭。”
瞿书林见她坚持,也只好作罢,让秘书小李送林嫣到厂门口。
林嫣走出机械厂,呼出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她这次在瞿书林面前一番告状,估计瞿书林扭头就会让林常旺的两个儿子从机械厂滚蛋。不是觉得她爸爸被革职,对他们家没用处了,所以明目张胆的欺负她吗?还敢背地里说她和她爸妈的坏话。
啧,真以为她那么好欺负的吗?他爸爸可以给他们介绍工作,她也可以收回来,看他们还得意个什么劲!
办完了事的林嫣神清气爽,连走路的步伐都显得雀跃。
然而,她再次乐极生悲了。
因为她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突然下去了大雨,这条路上又没什么房子,连躲雨的屋檐都没有。一时之间,林嫣的好心情都随着这越下越大的雨给弄得烟消云散。
她气得抬头看了一眼这突然变得阴沉沉的天,真恨不得指着老天骂一句‘贼老天’,整她很好玩吗!
心里头虽然很郁闷加愤怒,可林嫣还是得继续赶路,她得在四点之前赶到之前下车的地方才行。
然而,另一边。
天开始下雨,赶牛车的刘叔赶紧招呼着几个男知青跟他搭把手,几个人把棚子给搭了起来,这样一来,大家就不会被雨淋到了。
棚子搭好之后,一个男知青感叹道:“刘叔,你这牛车还挺有这个,我以前怎么没看到过。”
刘叔看他一眼,笑着说道:“你以前来县城,也没遇上过下雨天啊。”
这话换来大家的哄堂大笑。
刘叔继续说道:“要说这个,其实也不是我想出来了,是你们陆队长给我弄的。说装上这个,就不怕被雨淋了。不信你问问你们知青队长,他们那个时候,哪有这种好事,要是来县城的时候,遇上下雨天,那都是淋着雨回去的。”
陈学文跟着附和。
就在这时,张晓佳和李浩峰冒着雨朝这边跑了过来。他们两个逛完供销社之后,又一起去看了场爱情电影,在里面张晓佳亲了李浩峰,李浩峰没有反对。
可是电影一散场,走到外面发现下雨了,又没有伞,只能淋着雨来了。
上了车之后,张晓佳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她的衣服都被淋湿了,看来是有些着凉了。见刘叔还不赶车,问道:“怎么还不走啊?”
陈学文说道:“林嫣还没来,而且现在也还没到四点,我们再等等。”
“阿欠,阿欠……”陈学文说话的时候,张晓佳又打了几个喷嚏,她回想起林嫣,眼珠子转了转,说道:“等林嫣做什么?我之前好像看到林嫣和许爱珍一起上车回市里了。”
李浩峰的动作一顿,看了张晓佳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想起了一些事情,最终没说出口。
“林嫣回市里了?可是她没跟我说啊?”
“真的假的张晓佳,你可别乱说啊。这雨下的这么大,要是我们先走了,留下林嫣一个人,她该怎么办?”
张晓佳的眼神一瞥,摆弄自己湿掉的刘海:“当然是真的了,我亲眼看到的,骗你们干什么。”
“那要不刘叔咱们走吧,林嫣回市里了,咱们人都来齐了。”
刘叔听罢,手里的鞭子一扬,拉着的牛就朝来的路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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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厂。
瞿书林在林嫣走后没多久,就去了一车间。
一车间的主任受宠若惊,赶紧出来迎接。他们一车间是一线车间,在这里干活的都是普通的一线工人,除了必要的时候领导视察,平时领导压根就不会过来的。
一车间的主任姓朱,大家都叫他朱主任,平时在工人面前挺有派头的,可是一到瞿书林的身边,立马就成了狗腿子,跟在后面走着,点头哈腰的。
“林建国和林建民两兄弟,当初是被分到你们车间吧。”瞿书林作为一厂之长,平时日理万机,但是还能够记得林家两兄弟的名字,显然易见,有多重视林常兴托他帮的这件事情。
他们两个当初读书时不仅是同班同学,还分在了同一个宿舍。
瞿书林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当初穷得连包子咸菜都吃不起。林常兴家里也穷,可是他运气好,有一个家里有钱的对象方婉,也就是林嫣的妈妈。
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也会接受对方善意的接济。方婉是大家族出生,可以说是上海滩正正经经的名媛,智商和情商都高。
她想要接济林常兴,并不会直接给他钱,虽然是好意却也怕伤了林常兴的自尊心。她会想办法给林常兴介绍一些可以赚钱的兼职,比如亲戚、朋友家的哪些孩子需要请家庭教师补习,她就会去找瞿书林。
其实像他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真要找补习老师,自然会有更好的选择,哪里会选当时还在读大学,没什么成就的林常兴。都是看在方婉的面子上,大家才没说什么的。
瞿书林也就跟在林常兴的后面,一起去给那些孩子补习,用做家庭教师得来的钱,才顺利读完了大学。
瞿书林不是林常旺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一直记着这些恩情,要是当初没有方婉,也就没有现在的瞿厂长。只不过这次的运动太过于惊险,一不留神,他也可能玩完,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林常兴也一样,他虽然穷,却也是真心爱方婉的。否则后来运动开始,林常兴也不会一直护着她。
可以说,林常兴之所以被下放,有一部分原因是有人搞他,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出在林嫣妈妈的成分问题上。当初林常兴的恩师曾经找到过他,给过他一个建议,那就是跟方婉离婚,这样还有可能保住他自己。
可是林常兴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他不可能放弃方婉,如果真要下放,那就两个人一起去。
当初方家人移民去海外,方婉也是为了他才留在国内。从此之后在国内,方婉只有他和孩子们几个亲人。他会好好保护她,如果保护不了,那就一起受苦。
所以,林常兴在察觉到这个苗头之后,就立马写了可以保住两个孩子的澄清信,安排好了一切,最终和妻子共赴远在北边的农场。
思绪收回来,瞿书林听见朱主任说道:“对对对,当初还是瞿厂长您安排他们兄弟俩过来的,他们就在前面那个机床。”
朱主任一边说着,一边带路。
很快走到了机床前,上班时间,大家都在认真上班的情况下,只见林建国和林建民两个人手里拿着一副牌,正在玩牌。
两人并不知道瞿厂长在了,混不在意。
朱主任对这样的情况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甚至从一开始就交代下去,林建国两兄弟是瞿厂长的人,也不知道是瞿厂长的什么亲戚,总之大家心里都要有点数。所以不论林建国和林建民怎么磨洋工,上班时间搞别的,朱主任也不说半句。
笑话,这可是瞿厂长的人啊,要是得罪了他们,那还了得!
所以此时此刻见到这个场面,朱主任也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瞿书林的脸色一沉,变得难看起来。
“林建国,林建民,瞿厂长来看你们了。”见林建国两兄弟热衷于玩牌,朱主任提醒道。他还等着他们兄弟俩在瞿厂长面前给他美言两句呢。
谁知瞿书林直接说道:“把他们开了,在今年的招工里多加两个名额。”
朱主任的笑容僵在嘴角:“啊?”
林建国和林建民兄弟俩彻底慌了,赶紧求饶:“瞿厂长,我们兄弟两个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肯定好好工作,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瞿书林冷冷地扫了他们两人一眼:“给你们一次机会?上班时间打牌,按照厂里的规定要扣一个月工资。”
两人互看一眼,面上一喜。如果只是扣一个月工资的话,虽然心疼钱,可总比直接把他们开除了好,他们认了!
可还没高兴多久,就听瞿书林继续说道:“按照厂规定扣掉他们一个月工资之后,再开除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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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嫣紧赶慢赶,终于在四点之前到达了集合的地点。
可是这儿空荡荡的一片,既看不到牛车,也看不到之前跟她一起坐牛车来县城的人。雨下的又大,尽管她的衣服已经被淋湿了,可是也不想体验继续在雨里淋着的感觉,于是赶紧走到旁边的屋檐下避雨。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变得太快了,明明上午的时候还艳阳高照,现在却风卷残云,瓢泼大雨。
雨水噼里啪啦毫不留情的落下,滴在水泥路面上,漾起一圈涟漪,溅起阵阵水花。
一阵风吹过来,林嫣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冷。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心想难道已经过了四点,牛车已经开走了?可是刚刚她明明拉着一个路过的大姐问过,才三点五十不到而已。可牛车要是还没有走,为什么没有人跟她一样在这里等牛车呢?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可能是今天下雨,牛车比往常回去的要早一些。
其实自从林嫣穿越过来之后,她的状态一直都还蛮积极的。因为她虽然娇气,可是骨子里就带着股韧劲儿,她在顺境里可以做娇娇女,可若是身处于逆境,也能野蛮生长。
所以哪怕她心里其实挺难接受这件事情的,可这段时间以来她也积极面对这一切。
然而,此时此刻,林嫣的情绪格外低落。
裙子被打湿了一大半,搭在她的身上,头发也湿了,冻得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牛车走了,她该怎么回去?
这儿不像是后世,可以去酒店住一晚,再不济去网吧凑合一晚上也行。
没错,这儿也有旅馆,可是要想住这儿的旅馆,必须带着介绍信,她压根就没有介绍信。
林嫣突然觉得好委屈,眼角氤氲。她伸手揉了揉眼睛,鼻子却又开始泛酸了。她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们,大家都在紧赶慢赶着,想要快一些回到家里,感受家的温暖。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站在屋檐下躲雨的她。
不……
或许,还是有人注意到她了的。
陆晋河从供销社买了斤猪肉,还有一包大白兔奶糖,正打算去堂姐家。他今天早上来的虽然早,可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做,耽误到这个时候才得了空。
他从供销社走出来,就注意到了对面街上,蹲在屋檐下,双手环抱着自己的林嫣。她似乎是淋了雨,浑身都湿哒哒的,平时如同海藻般的头发,也搭成了一团。不似往日那般皎丽耀目,像只被人遗弃在角落的小流浪猫。
平时停牛车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应该是牛车提前走了,而林嫣没有赶上牛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原本戴在她脖子上的丝巾被她摘下来了,拿在手中。
也不知道是她的手拿的太松,还是风太大了,丝巾从她的手中跌落,被风吹得扬了起来。一抹十分艳丽的水红色,就如同林嫣一般耀目,在风的配合下,在低空中翩翩起舞。
然后,被一只葱管般修长的手紧紧抓住,落入掌心之中。
纱巾温柔细软,在他手中异常乖巧。
林嫣感觉到手里的东西没了,缓缓抬头去看。那抹水红色被人握在掌中,而握住它的人,正是陆晋河。
陆晋河手里撑着把黑色的长柄伞,身姿挺拔,腰窄腿长,站在那儿不动的时候,就像一棵生长卓越的树。
他朝林嫣走过来,脚下落的每一步,都惊得水荡漾开来。缓缓走到林嫣的身边,陆晋河将握着水红色丝巾的手伸向她。
林嫣仍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只不过仰起那张白净娇俏的脸,眼眸睁的大大的,眼眶有些红,索性眼泪早已经被她擦干。
她看着陆晋河,心想这一幕恐怕还挺像总裁和他的小娇妻的。当然,如果此时陆晋河的手里,提着的不是一块猪肉和一包点心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了熟悉的人,心里好不容易忍下去的那点委屈,感受到了她情绪里的娇气,又席卷而来。催压着她,让她的脸上又露出委屈的表情。
她的眼眶发红,挺翘小巧的鼻头也红红的,可怜兮兮地看着陆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