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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祯转头看了眼朱绛,少年人目光又黑又亮,面目英俊,薄唇深目,身上还是那一身石榴红袍,依稀已经能看出将来的风流模样。
那一年,定国公府的朱小公子,和小昭信侯,是京城最能玩的。
爱穿石榴红袍的朱小公子一身武艺,摔角场上长胜将军,蹴鞠队的状元。日日架鹰走马,打猎蹴鞠,吃酒看戏,斗鸡赌蟋蟀,样样玩法精通,投壶猜钩,无所不能,双陆也玩得,骰子也掷得好,只要和朱小公子在一起,天天都能有玩不完的节目,着鲜衣,跨宝骏,尽兴而归,酣畅淋漓。种种繁华靡丽,锣鼓喧天,仿佛永不落幕。
和他一起,没有压力,人生快活又自在。
所以他当时选了他,以为可以这般快活一辈子。
可惜人生哪能如此容易。
姬怀清的生辰宴广发帖子,很是在上京贵族圈里掀起了一点热潮,毕竟是受封郡王,又是目前热门太子位置的热门人选,接了帖子的,大多都不会拒绝。
姬怀素拿着那张写着金箔字的帖,看了许久,仿佛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帖子一般。
娄子虚笑道:“秦王对这个幼子还真是寄予重望,这次听说还请了不少才子,据说是要斗诗,看来这是安心要借文人之口,扬扬名了。”
姬怀素忽然道:“昭信侯也去。”
娄子虚有些意外,却又颔首:“理应如此,他是勋贵出身,对宗室总要给面子,从前可以说他年幼,才脱孝,总不能一直年幼下去,就算他纨绔无知,身旁总还有章琰呢。”
姬怀素想起了今天看到的,杏花树下,少年拉起弓射箭的样子,摇了摇头:“他……倒也不是一味无能。”他又想了一会儿:“姬怀清之前原本看他不上,如今想来也改了主意。今儿在学里,他亲自当面邀的昭信侯,昭信侯不好当面却了他的面子,只得应了。”
娄子虚笑道:“怎的?姬怀清倒是肯折节了?不赌气了?说来也是,到底是深得圣上宠爱,听你说的,圣上是真宠他。”
姬怀素笑了下:“利字当头。”他心里却想到,只怕是自诩清高的姬怀清,在看到杏花树下拉弓射箭的少年那一瞬,也起了结交之心吧。
他想起了那一碟花生,自己吃不了花生这事,只有母妃和舅舅以及极为亲近的人知道,那一天昭信侯的举止,到底是有心,还是只是巧合?
只是后头被鸭子给打断了,不然倒能知道他是真喜欢吃那道菜,还是……
说起鸭子,他问娄子虚:“宫里据说养着鸭子?”
娄子虚笑了下:“不错,这也是圣上极擅收买人心之处了。平西时他就极得军中将领拥戴,以致于连高祖都不得不忌惮。据说那些是扎营之时养过的充为军粮的绿头鸭,大捷平乱后圣上就将这群鸭子养着了,只供皇室祭祀用,当初那些跟着他的将领们大为感动。鸭子尚如此,更何况是旧人呢?这也是皇上得人心的地方。你可多学些。”
姬怀素想了下却道:“未必是戏——我觉得皇上,大概真的是个重旧情之人。”
娄子虚一笑:“也许吧,帝皇是重旧情,但时移势迁,只看史书上有几个功臣能得善终?”
姬怀素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怎就不见得?我看如今功勋之家,并无被清算的,想来陛下重旧情人人皆知。”
娄子虚叹道:“之前不被清算,不过是因为军权早已被拢到了定襄长公主手里,定襄长公主,出身草莽,还是女子,又嫁了个出身寒微的文人,她一去世,侯爷又还小,皇上要收回军权,轻而易举——人人都还觉得他是念旧情,多方荣宠。”
娄子虚念叨着,心里陷入了谋划中,愁道:“姬怀清的封郡王,这贺礼少不了,咱们如今钱是大大不够用了,还得想些办法,王妃娘娘知道京里用度大,又送了一百两银子来,听说娘娘的眼睛越发不好了……公子还需要写信给她,劝她多宽宽心才好。”
姬怀素不说话了,谁能想到堂堂王妃,落到要亲自绣绣品私卖度日的日子?但自姬怀素懂事起,看到母妃就一日不辍地拿着绣绷,她早已看不清东西,平日里只是微眯着眼睛对他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苦。
可他知道她苦。
“你一贯心软,不过如今太平盛世,大臣们喜仁君,你只需保持本心就好,只要能入了皇上的眼……陛下无子,自然希望过继的太子肖似自己,你前儿射箭能被他注意到,必是我们之前的办法奏效了,你还比姬怀清岁数小,这也是个极大优势,姬怀清还在做梦呢,都十八岁封爵了,几乎已经不可能了,皇上春秋正壮,怎会立这么大的太子?”
娄子虚打起了精神来,想起未来,又振奋了些。
姬怀素却无声地笑了下,目光带了一丝自嘲,软弱,念旧情,娄子虚希望他是这样的人,却又希望他能夺得帝位。
感情这种东西,明明毫无用处,偏偏许多人为之迷惑,就连娄子虚自诩智计无双,也一样以为自己襄助的主子是个念旧情的人,明明为了利益聚集在自己身边,为了利益将自己推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为了利益想要控制自己,却偏偏还希望帝王念旧情?
帝王无情无私,无偏无党。
第17章 求签
二月初三,学里却是给了假,原来这日大多学里都是要放假,让学子们去拜拜文昌帝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