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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祯惊叹了一声,姬冰原转头看了眼他,走到舆图沙盆旁指给他看:“这就是我大雍各地守关驻兵的山河地理图了。”
他点了点北边:“这边是边陲九城,你刚才说的。”
云祯走过去凭栏而看,姬冰原继续道:“边陲人烟极少,消息不通,居民大多为流放的罪民,军中卒子也多为问罪刺配充军的犯人。各城明上报上来的驻军数,只有三分之二是真的,剩下三分之一都是逃了但仍然报上来,边将们用来吃空饷的,这还是前些日子整编军制刚核对过的,核对之前可能只有二分之一。”
云祯震惊:“那如何不按实际数核发?不对,这人数不够,为何不赶紧征兵补齐?”
一个声音响起道:“按实际数核发,边将无以为继,逃跑的更多,养过兵的都知道,朝廷发的军饷,是远不够养兵的,但边疆苦寒,地瘠民贫,无法屯田养兵,罪兵又屡逃不止,落草为寇,匪盗肆劫。在当地征兵更难,如今每座边城,每营人数不足千人,应援防守,均远远不敷。”
云祯转头看到章琰刚走了进来,正向皇上行礼。
姬冰原抬手让他免礼,又向云祯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攻守安排,练兵演阵,挖壕沟坚城墙齐武备,一切都是在兵足粮完的基础上开展的,你明白了吗?关防器械马匹,每一样都需要钱,国库空虚。”
云祯大为震动,抬眼去看姬冰原:“九边这样,若是敌人打过来,岂不是不堪一击。”
姬冰原点了点头:“若是你来备战防守,无兵可用,无粮缺饷,你当如何筹备?”
云祯看向那点兵力,不知所措,他一向是知道粮草先行的道理,但他却不知道边陲已空虚若此,当初皇上到底是怎么在这样局面下将北楔族打回去的?他静了静心,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一旁的上康、归顺两县:“从此处调兵?”
章琰道:“此处为秦王封地,藩王属兵不好调,不是折半派兵力,就是迟上几天,军情如山,并不好调的。”
云祯收回手指,他想他知道为什么两世皇上都要御驾亲征了,没有他,谁能号令得动藩王属兵?王驾有难,他们不发兵勤王,就是谋逆,因此只有姬冰原出战。但一定仍然很难,所以第一世太子给了姬怀清。
第二世呢?
皇上在私下要如何殚精竭虑,才能把这千疮百孔的局面收拾起来,还打了胜仗呢。
他皱起眉头,绞尽脑汁,姬冰原道:“不着急,你回去仔细想想,写几条来朕看,这就是你的功课了。”
云祯迟疑着问:“我想要知道历年的军饷分配,盐铁税的情况……”这些都是军机要情,非一般人能看的。
姬冰原伸手指给他看墙的一侧满满磊着书卷的书架:“你自去那边看,历年的,涉及军费、盐铁税等等都有副本在那里。”
云祯眼睛一亮,又有些迟疑:“这东西不好带出宫吧,我抄一抄……”
姬冰原道:“你这几日宿宫里,想看就自己过来看,过几日也要随驾去泰山祭天了,你到时候和朕一块走就行了。”
云祯如获至宝:“谢谢皇上!”
姬冰原道:“一会儿开始奏事,你到后边槅子间听着,多听听军机大臣们怎么议事的,到时候你自就有思路了。”
云祯知道这是极难得的机会,于他大有裨益,连忙先谢恩:“谢谢皇上。”他笑得两眼弯弯,转身往槅子后头走进去,一副仿佛随时担心姬冰原后悔的样子,走路甚至有些雀跃。
姬冰原嘴角微微一勾,转头对丁岱道:“传其他军机大臣进来,奏事吧。”
丁岱连忙躬身应是,小跑出去,心下却啧了声,留在宫里几日,再等泰山祭天,千骑万乘一来一回至少半个月吧,朱五郎应该已去戍所吃土去了。
第55章 快马
几位军机大臣进来,大多是朝中重臣,又是官场上宦途多年,老练得很,君前奏对,都是干练沉稳,且明显腹中熟极,姬冰原问个什么,几乎都立能答对,不徐不疾,有条不紊。
云祯在后头听得入了迷,想不到几位老大臣,平日里见着看着也只是些迂腐老头,没想到一对答起来,那都是老成持重,能干之极,更让他意外的是,他们明明是在京城中,却对边陲驻军,了然之极,细微至某个戍所增加几个守备,裁撤几个兵丁,都能说出来。而应当从何处备办军饷武备,几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甚至争执起来,每个听得都很有些道理。
姬冰原也并不阻挠,只让他们争论了半日,竟然数人也自己达成了一致,取了个几人都能接受的意见。
姬冰原只是偶尔问一句,似乎并不做决定,只等他们自己争论。
但他们却能替姬冰原想出了最合适的方策。
难怪姬冰原这样倚重他们,自己之前说的那些都是什么呀……难怪皇上不置可否,是把自己说的都当孩子话了吧,实在太令人发噱了。
云祯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羞窘,耳朵根都阵阵发热,他用手按住耳朵,一阵阵懊悔,脑海里却又不知不觉幻想着,若是在外边奏对的是自己,侃侃而谈天下大势,皇上充满信赖地看着自己,其他大臣也认真听着。
什么时候能让皇上看自己就像看一个靠谱的将领呢?
云祯从前对将军的想象,大多来自于母亲,以及母亲氅下将领们的,他们来去如风,弓马娴熟,骑马搭弓,拿枪演刀,雄壮而凛然,号令千军,带兵演阵,沉肃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