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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 我是你姐姐

      一个国家想亡国,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不是嗖了一下江山社稷就异主了。
    亡国要经历着打仗,输了逃跑后退,打仗,最终逼入绝境,君王投降,被杀,皇族亲眷被赶尽杀绝,月牙和小腊月一个都活不了。
    这个过程可能持续三五年,对于想要摘取胜利果实的人而言,这是他们一步步走向胜利的步骤;对于亡国之君而言,这是漫长的折磨;对于百姓而言,这三五年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历朝历代,国家更替向来是流血的战争。
    死去的百姓甚至不会被记录在史书里,后世提起来的时候,最多描写一下亡国之君,还有亡国之君的臣子。
    肖张挤在一群大奸臣里面,没什么值得记录的丰功伟绩,唯一能拿出来说一说的,就是他诚实且诚恳的对皇帝说的那一句,陛下,他们说你要亡国了。
    肖张怎么甘心?
    所以他在发脾气,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结束,还得收拾收拾,接着为了这个国家继续收拾残局。
    局势混乱有局势混乱的好处,就比如说肖张这么肆无忌惮的在早朝上诚恳的发表了言论后,也没一个人要将他摁着打死,甚至没人去抨击他。
    他哥哥还在战场上卖命呢,他接下来也要卖命。
    “肖家霍家有一些庄子,每年都有产粮,我再找几家凑一凑,总能凑出来百车粮。我准备亲自押去给我哥,旁人我都信不过了。沈南槿的父亲是商人,能四处收一些药,再压一批药过去,药得边走边从四面收一收,钱肖家出,当然了,他给便宜的价格。娘子,我往后真的就要成穷光蛋了,想吃软饭。”肖张都到这份儿上了,还忍不住皮一皮。其实他这个人紧张的时候话特别多,嘴巴不闭上叭叭叭说一通,好像事情的沉重性就能减少一样。
    白雪:“巧了,我也准备出去一趟,还想管你借点钱。我要回鸿鹄镇一趟。”
    肖张无声哽咽:“你要弃我而去?”
    白雪无奈的看着他,“正经点。”
    肖张:“要多少?”
    白雪:“一万两,你再派几个人保护我,我主要的目的是回去找玉米的种子,今年最要解决的问题还是水稻经历旱灾涝灾死掉,粮食短缺的问题。长安天气偏暖,现在取玉米的种子分发而种,冬收照样能产粮。”
    肖张大喜,手按在了白雪肩膀上:“娘子,你可真是救星,我差点忘了你昔日种的玉米。我给你十万两,能买到的玉米都买回来。”
    白雪:“你从哪儿弄这么多钱?”
    肖张:“王府,肖家,霍家,孙家,魏家,我登门厚着脸皮去要,总不会谁也不给。”
    白雪摸摸他的脸:“少年人这么英俊的脸庞,厚了也很好看。”
    肖张可以面对群臣张牙舞爪,可以面对失望、没希望、绝望,皮一皮笑一笑总能过去。
    但他受不了白雪的温柔。
    白雪只要温温柔柔的对待他,他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有地方控诉,哪怕只是手指头破了个皮儿,都要举到白雪眼前让她看。
    他在白雪的肩窝里蹭来蹭去,“娘子,他们不是个东西。”
    白雪:“等着先把涝灾渡过去,我帮你收拾他们。”
    “我要亲自去抄他们的家,搜一搜他们的地皮,看看能不能刮出一个国库来。”肖张蹭着脑袋,沙哑的嗓子略带一些哽咽:“我本来以为我会带你过好日子,是我自负了。”
    白雪:“你身边就是最好的日子了,我要走了,你多想我。”
    肖张:“好。”
    夫妻二人各自行动,白雪此一去两月不归,外边的雨还没停,道路艰难,马车时常陷进泥泞的道里,颠簸的道路震的人眩晕。相比起来,长安时的夫妻为伴,这条路就寂寞许多。
    肖张给她拨了十个府兵,都是曾经在肖邦手下当职,后来因为各种原因退下在府里的人。月牙将来富贵拨给了她,富贵儿的年纪跟白雪相仿,在鸿鹄镇的时候便是莫家的门房,对当地比较熟悉。
    出了长安,再一看各地方才知道什么叫做苦难。
    长期阴雨在地势低洼、地形闭塞的地区积水深度过大,时间过长,影响了作物生长,甚至造成作物死亡。沿路看见不少百姓在稻田里哭,那可都是他们来年的命。
    还有些地方,因为连日的雨水江河横溢泛滥,百姓深为水祸忧虑;水势浩大,万里之遥无边无岸;汹涌的波涛相互撞击,绵延四面八方。
    白雪在路上险些遇灾,好在最后有惊无险的度过。
    与她而言,人心比路途险恶多了。
    三月份没有雨刮着旱风,麦苗不开花不多枯黄死。
    八月份降霜秋天寒冷早,禾穗没熟都已经干枯。
    官吏明明知道但不报告真相,急迫收租、凶暴征税以求通过考核得奖赏。但这些钱却没有入朝廷,户部还在日复一日的喊着贫穷。
    白雪已经不敢想象家乡是个什么样子,近乡情怯莫过于此!
    极目远眺,群山高低连绵,寒冷的溪上飘满红色落叶,一路上山林寂静无人,万木都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沿着横亘之山而行,一片烟雾笼罩着记忆中的小村落,掩映在秋冬的萧瑟里。
    狗吠声中夹杂着鸡鸣,孩子们正在路上乱跑,见着了马车入村,好些人骑着高头大马,也不慌张。
    一个小女孩大着胆子问:“客人从哪里来?”
    富贵儿停下了马车,白雪掀开了车帘。
    小女孩看着她咧嘴一笑:“客人是来买玉米的吗?”
    白雪端详的小女孩,黑皮肤杏核眼,偏瘦,穿的倒是挺干净,虽然打了一些补丁,怎么瞧着都有些熟悉感,她试探的叫了一声:“白羊?”
    白羊一怔:“客人认识我?”
    小孩子都围在白羊身边,好奇的看着马车里的客人。
    白雪事到如今才明白那一首诗: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她一时感慨万千,眼睛微微有些湿润:“我是你姐姐,我自长安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