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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情况不对,小心翼翼问刺史:“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刺史却伸手安抚她,转身问侍候的老仆:“还有多久天亮?”
老仆颔首:“一个时辰。”
“不知百姓可否能撑到那时。”老仆叹息一声。
刺史派去查看的人也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大人,烽火台上传来消息,已有怪物朝他们那里去了!”
刺史长叹一口气,听闻外头惨叫不止,满额头豆大的冷汗,不住捶胸,总算下定决心:“封锁益州!”
那姨娘听闻,惊道:“大人?”
“封锁益州城是笔不小损失啊。”姨娘抱住刺史右臂,“大人三思啊!”
刺史梗脖摇头,浑身紧绷:“我如何不知晓!”
姨娘抓着他衣袖,哀哀道:“大人,明日妾的绸缎胭脂便到了……”
刺史霍然甩开衣袖:“糊涂!”
姨娘也被唬了一跳,傻在原地:“大人……”
刺史鼻息粗重,带着显然怒意:“我是父母官!”
姨娘心中不屑,心想你提高赋税之时,难道便不是父母官了?开口却是软和:“是妾身糊涂了。”
“刺史府现今是保住了。”老仆人眼见姨娘眼中不屑神色,叹息一声开口,“慕公子方才留了道符纸,有了符纸,怪物进不来。”
刺史闭上眼睛:“确定怪物进不来?”
老仆人颔首。
刺史长叹一口气:“带兵随我出去救百姓。”
“这一城的人,总不能只由月大家,慕公子来救。”
“救了人,送到咱们府中,差府中大夫来救。”
他手一挥:“出发。”
一道镜片水纹,月秋崖闭上眼睛。
月落孤山,血色漫野。
“我窥探到了你的秘密,月大家。”阴魅桀桀怪笑,“你不如放了我,我们结盟如何?”
月秋崖眼眸紧闭,默念清心咒。
规避所有蛊惑,保持心境澄明无邪。
然而魔化的阴魅依旧没有放弃,月秋崖只感受到有无数触须在自己脑海中翻搅,勾起碎片一样可以割裂她心脏的记忆。
阴魅的耳语还在耳畔:“唔,月大家,我现在已经掌控了你所有的秘密。”
“你身上那只大妖,他们知道吗?”
这句话险些破了月秋崖的稳定无波的心境。
她面庞抽搐一下,咬紧了牙关,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说,我若是此刻将你记忆里的秘密全部抖落,这益州还会有人信任你是捉妖大家吗?”
“也许,他们会选择相信我?”
月秋崖手中红伞旋转一道伞骨,她闭眼,周遭树木高耸如云。
阴魅旋转如风:“月秋崖,你当真不与我合作?”
“你便是有如此自信,相信你能控制你那身体里时刻窥伺你的大妖?”
“也是。”阴魅见她不为所动,冷笑一声,“你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经历灭门之后,你现在还能使用符纸,牵连了别人之后,你还有脸再来见她。”
“若不是因为你,他们也不会死。”
“你和那天煞孤星的小子相差不离吧,这也是为什么你一再忍耐放过他的原因吧。”
“因为,你在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你不敢承认的自己啊。”
这一句话犹如诛心之剑,直直戳向月秋崖心窝。
天雷一声,划开夜幕。
“你在乎的人,也都会因你而死。”
许多年前的声音,如梦魇一般纠缠,与阴魅的声音重合。
月秋崖终于陷入了阴魅为她织造的噩梦之中。
笼子倾翻,自内里滚出个黑灰的影子。
月秋崖躲在帘子后,好奇地打量,父亲的手指落在她发间,温和道:“秋崖,你看,那就是你的使徒。”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
那是只小狐狸。
她怯怯伸手,接过了那只狐狸:“谢谢父亲!”
父亲把握着她的手:“现在父亲教你来画契约印。”
一笔一划。
一滴血低落,那符纸燃烧起来。
燃烧到了若干年后的月府。
月亮低垂,染上血色。
她茫然站在府邸中央,呆呆地呼唤:“父亲,父亲……?”
没有人,顷刻之间,府邸在记忆里化为飞灰烟尘。
那只熟悉的,给她梳头,擦脸的柔软的手,满是血痕,将她自黑暗中推出,随后被掩埋进了楼宇废墟之中。
父亲站在她面前,血色的眼眸灵力都是贪婪和吞噬的欲望。他向她伸出手,她向后坠落,无边深渊。
小狐狸在她怀中,她唯有悲鸣。
黑暗,无边无尽的黑暗。
救救我,救救我。
她的泪水落在腮边,瞳孔失焦。有没有人,能够救我?
无声的,无物的世界,无光的,无影子的空寂。
她缓缓闭上眼睛。
有一只手拉住了她。
她对上那双圆溜溜的机灵的眼睛。
“月姐姐,快跑!”
月秋崖睁开眼睛。
阴魅没想到她能够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月秋崖手中的红伞便生出荆棘,刺破了云雾,找准了它隐没在其中的身形,符纸封喉。
女子如云松般的脊背笔直,沧浪浮沉皆不入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