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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衣袂上点缀了朵朵血花,少年身量稍显单薄,容貌清隽,唇红齿白,执剑斜倚着山门一侧的雕花石柱。
他听到声音,眼也不抬,余光扫到的那人僵在不远处,逆着光,穿一身白色的圆领长衫,身子纤瘦,袖口叠了几道,乌发微微因风而动。
在看到他之前步伐轻快,如今则双腿灌了铅一样。
冷静之后再看俞秋生,纪素仪眼里没有温度,从剑身上滴落的血液已经被被风吹干,印在青砖上。
若是不知情的,定是以为他来追命的。
俞秋生自己也不例外,当时只觉喉咙干涩,咽了几口口水,下意识想跑。
他那样子阴沉又可怖,无法来形容。先前分明是他自己夺门而出,而现在守着山门一看就是来堵她的。
但俞秋生扪心自问,也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对他唯一有点伤害的大抵就是那些奇奇怪怪的药片了。
如此,罪不至死。
她抬脚要跑之前,纪素仪说话了,声音低沉,若近在咫尺。
“你想死吗?”
他才杀光山里凶猛的灵兽,堪堪压住心底的狂躁。现在说的声音四平八稳,斜倚山门,像是扫雪烹茶归来而无所事事的少年,轻巧地问一声“你吃饭了么?”。
俞秋生:“……”
她自是不想死,于是道:“我不想死,你如今问这个有什么用,生死不过你一念之间。我不是你们阳虚派的弟子,你若是杀我,也不会背负任何惩罚。”
“我说我不想,你会放过我么?”
直视着他的眼,她抬头就见纪素仪肃然的面上有几分衡量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晚风吹得她瑟瑟发抖,脖子上的铃铛哗啦啦地在响。
最后,他歪头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少年反手收剑入鞘,回身上山,眼风如刀,狠狠剜了她一眼。
俞秋生的出现本是个意外,他原以为意外不算做什么,无非就是院里多一张聒噪的嘴,如同夏日云桂树上不知疲倦的蝉。
时至今日,纪素仪才发觉某种程度上她已经能动摇意志。
不管是在他清醒还是迷离的状态,都已不容忽视。
像从前一样狠心杀了便是,可她说不想死。
纪素仪一刹那心里裂了条缝,如何都补不起来,思来想去,要么痛痛快快放她走,要么一剑击杀,如此拦着算什么?
但愿再次见面,他可以毫不留情。
山门伫立在那儿,纪素仪翩然离去,背影皎洁如月,高不可攀,他合该独来独往。
而俞秋生鬼门关逛一圈还不知道,一个人直奔四师兄描述的那个小山谷,心跳如擂,便先打了个狐狸洞藏进去找点安全感。
纪素仪似乎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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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待了整整有三日俞秋生才敢冒头。此时天色阴沉, 不远处的乌云黑压压一片,从半山腰席卷过来。
俞秋生没办法,只好在背后的林子里花大力气寻了个树洞, 堪堪熬过一整夜的暴雨。
在这段无比清醒的时间里,她想起自己在凡土所遇上的那个遭遇失眠症的城镇。
她赠安眠药, 何人赠她一晌安眠。
其实很多事情无法解释,就比如这般类似折磨的穿书经历, 至今未停,也不知能否有一个终点。
全怪她自己, 俞秋生从未有这样的后悔。她疲倦地望着雨水冲刷那一小块谷低,时而云里电闪雷鸣,天地为之一颤,白昼忽现。树林枝叶间雨声飒飒不绝, 如此一夜。
……
等雨停了, 俞秋生像模像样挖地基。
树灵是不会感觉饿的,但是她一个冒牌货如今已经两眼发黑。
俞秋生好久没干这样的重活,歇了好久慢慢从崩溃边缘走出来。
“建个房子不塌就行了, 挖啥地基。”
她想着想着就说服了自己, 窜到林子里砍树, 以最快的速度建了一间小木屋,看上去勉勉强强。小木屋坐落在河谷里,得亏这几日是晴天, 未曾叫她领略到狂风暴雨的摧残。
以为能松口气的俞秋生在河谷里抓了几条鱼, 就地取材, 清蒸鱼蘸醋。微微泛黄的草甸上,生了几棵歪脖子矮树。阳光灿烂的那几日里,她辟了一块地种大蒜、生姜, 只是未能等到成熟之日,一阵大风将草皮都刮没了,大蒜生姜飞光,遑论她那没有地基、不堪一击得房子。
俞秋生望着废墟被风卷走,天地之间草屑飞扬,她抓着衣摆竟还能笑的出来。
趁着暴雨未至,她只能先带着自己的储物囊翻山越岭腾换个地,御风的时候身子飘摇,轻若浮尘,一下子就越过了最高处。
俞秋生是要去湖泊上的那个小岛,想着能躲避一会儿那就是一会儿。自从三师兄魂飞了后,小岛上的楼阁已不住人,如此一块宝地全都由废弃的小傀儡守着,夜半高歌如鬼哭狼嚎,俞秋生才到边缘就先起一身鸡皮疙瘩。
也不知道这些小东西记不记得她,那些大大眼睛里死气沉沉,扭着头盯她好一会,最后嘎的一声,打破夜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