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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宴星渊曾对她说得那些话,她全都记得。那时虽并未觉得荒谬,但也认为是遥不可及的事情,现今却已近在眼前。
以前她所思所想,只有保全凉家,哪还敢奢望更多?
现今凉家自然保全了,她再仔细思虑这些,发现心中的确没有那份野心。
“我不想做皇后。”凉烟眼神笃定,随即带着向往,“天大地大,我想去很多地方看看,每年再留几月时间待在家中,陪伴家人。”
因着凉烟这句话,宴星渊没有登基为帝的想法了,当然,帝王还得是自家人。
宴星渊去看凉奚桑,他已经六岁了,依旧乖巧懂事,蹲下身,平视过去。
“你想不想做皇帝?”
凉奚桑皮肤很白,脸颊微肉,声音软软糯糯:“当皇帝有什么好处吗?”
“那小奚桑想要什么好处?”
“能保护姐姐吗?”
宴星渊笑,忍不住伸手去摸凉奚仓的头:“当然能,皇帝就是王朝最厉害的人,你想保护谁,那谁都不能被欺负了去。”
凉奚桑顿时高兴拍手,黑亮的眼睛眯起来,正值换牙,缺了两颗,说话时微有些漏风:“那我想当皇帝。”
凉云天带兵迎上攻城略地已有两个州的嘉盛皇朝,司靳吞不下霁月王朝,也没这个野心,他也牢记着和宴星渊之间的约定。
现今他进攻,不过是装装样子,让凉家坐稳帝位更加顺应民意。
凉云天有司靳配合着,一路告捷将嘉盛皇朝的军队赶了出去,百姓们对凉家的拥护之心高涨。
凉婉香死了,就在那日她从宫殿跑出去之后,她去寻了三皇子景修明,一跃从阁楼上跳下来血溅当场。
凉烟没想过要她这个姐姐的命,最想看到的,是凉婉香能甘心做一个普通人,平淡过完这一生。
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凉烟只能唏嘘。
司靳退兵之后,暗里赶来将军府见了一面。
许久未见,凉家的危机已经解除,甚至现在还一跃成了霁月王朝最尊贵的皇家,凉烟重生后一直压在心头的阴云消散,看待一切都平和起来。
“你脸上的笑容变多了。”被封为储君,司靳大为震动,随之发生的一切又快又急,父王临死前对他说的那番话,还有同那帮兄弟姐妹间的斗争,让他变了许多。
凉烟在他府上住的数月,甚少给笑脸,司靳能看出来,她现在很满足。
“宴星渊不屑帝位,我也同样,只要你想要,我就肯给,烟儿当真一丝机会也不给?”
凉烟始终是笑着的,轻而浅,拿了张喜帖递过来:“皇城攻破隔日,星渊便下了聘礼,日子也早就商榷下来,你现今贵为一朝君主,想必不得空,能提前得你祝福,我也算心安了。”
司靳的性子,凉烟有几分顾虑,不愿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索性先摊开讲。
司靳盯着喜帖,眼睛染上几分赤红,良久才说话。
“烟儿可是担心我抢亲,或是做出伤害宴星渊的事?”
凉烟还未作答,司靳又接着说下去:“以前喜欢你,是你想要什么,我就愿意给你什么。现在喜欢你,是什么我都可以放弃。”
司靳没拿那张喜帖,这在凉烟意料之中,但他连曾经惯有的半句威胁也无,就实在是令人意外了。
司靳默然离去,凉烟是松了口气的。
八月十七,黄道吉日,宜婚丧嫁娶,利远行。天还未亮,便有京都里最好的几位喜娘围着凉烟,替她梳妆打扮。
昨日夜里,母亲拉着她说了许久。后来歇下,她又回忆起一桩桩往事来,上一世和这一世同宴星渊的点点滴滴相交织,想起来也是百感交集,一夜未眠。
喜服是整个宫里尚衣局不分日夜用了半月才完工的,其精细华贵可谓独此一份。
换好喜服和首饰,几个喜娘围着她绞面盘头,描眉扑粉。
凉烟看着镜里的人,眉如新月,唇如花瓣,姿容堪称绝色。
府里上上下下一派喜庆热闹,送礼排的队伍,几乎长到了城门口。
而其中最壮观的,是抬着九十九个箱子的队伍,主子没来,报出的名字是云九。
九十九箱贺礼引起议论,长长的礼单报出来,每样都珍贵无比。
当初宴星渊下聘,一百箱聘礼就引得所有人艳羡不已,没想到还有人送贺礼能送得这般夸张的。
外头热热闹闹,凉烟出嫁,可谓万众瞩目。
凉烟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喜娘替她装扮完,蒙上盖头,搀着人出去。
送礼的人太多,看热闹的百姓更是挤满了。
凉烟被牵着行出来时,人群也正起了骚动,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来,迎亲队伍的最前方,宴星渊鲜衣怒马,容颜灼然不可逼视。
听到一声声惊叹,凉烟心头忽地紧张,喜娘扶着她入轿的身形也一止。
“阿桑,我来娶你了。”
盖头下,凉烟忍不住弯起嘴角。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排场甚至比历年来皇室迎亲都还要大,宴星渊如今已经封王,府邸又换了一座,此时外头也是人山人海,翘首以盼着。
凉烟被喜娘搀扶行出时,一道华贵身影便立在不远处的墙头注视着,镂空色面具遮掩了大半张脸。
随着队伍前行,在屋脊上轻纵随行,一直跟到了王府前,翻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