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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捂脸,就没看见王夫人破空而来的杯子,当场被砸中额头,立时起了一块青紫。
贾政就是这时候换完了外衣出内室的。
正巧看到了王夫人怒砸赵姨娘,这让他丢了一晚上脸憋了一肚子火的内心直接炸了。
“王氏!怪不得母亲说你苛待妾室子女,如今当着我,你竟敢动手!”
赵姨娘自然不肯白吃痛,索性一个鹞子翻身向桌子角撞去:“太太要我死我不敢不死,只求太太不要为难三爷和三姑娘。”当然这撞桌子还不忘记拿手垫着自己的头,生怕撞出个好歹来。
旁边金钏儿玉钏儿连忙拉住她。
她这样撒泼寻死的一闹,贾政本来恼怒她生事的气愤也少了些,只将矛头对准了王夫人。
“我往日就见环儿跟宝玉的穿戴截然不同,只是想着到底嫡庶有别,就没开这个口。哪成想你居然这般偏心,环儿到底也要叫你一声母亲!”
王夫人怒不可遏:“老爷!当年你偏心赵氏,被她迷昏了头许了她儿子自己养着,今日还来寻我的不是!家学里的烂糟难道不是你们外头爷的事儿吗?我但凡知道一点,也不会让宝玉去念书。”
贾政能忍耐被贾母骂,却忍不了被王夫人怼。
于是拍着桌子:“你还敢提宝玉这个小畜生。你也听见了他在家学里都做了些什么,丢尽了我的脸。还有你那个叫薛蟠的侄子,真是害群之马!你明日就去告诉你妹妹,不许她儿子在贾家学家里读书。”
见两人争执,赵姨娘重新扑倒在贾政脚边,哭道:“老爷,今日之事我真的不知会闹成这般。实在是太太不给我活路啊。”
贾政此人,能数十年如一日的宠爱赵姨娘,正是因为吃赵姨娘这种泼辣做派,好的时候能做小伏低,不好的时候又能胡搅蛮缠。
果然她将贾政绕进去了,只觉得是王氏不慈。
王夫人却是最见不得赵姨娘这样,但她自持身份,向来懒得直接跟赵姨娘斗口,今日砸了个杯子已经算是大大出格了。
于是索性闭起眼睛做个要晕厥的模样向后倒去。
她就站在贾政旁边,贾政下意识就扶住了,问道:“怎么了?可是病了?”
王夫人听这两句关怀,心里一酸,只做个抱怨的口吻:“老爷不问青红皂白就说我苛待妾室子女,既这样冤枉我,何苦还要扶我,死活凭我去吧,也好叫我早日见到珠儿。”
以往她一提早死的贾珠,贾政就会流泪心软。
可今日贾政火气爆棚,一听王夫人这话,索性直接撒了手,王夫人失去助力,“哐当”一下就砸在了地上。
“好,那随你去吧!”
小萝说的活灵活现:“玉钏儿说到这儿都哭了,抱怨说老爷好生无情。太太头晕的站不住,老爷却赌气不管,将太太扔到了地上。太太的腰和脚都扭得厉害极了。这几天怕是起不来床了。然后老爷还甩袖子走了,赵姨娘也趁机溜了,太太自己哭了一会子,才打发我去薛姨太太那里要几丸药。”
周眀薇绷着脸没笑出声来。
没想到贾政还是个妙人,王夫人这样以退为进示弱的话,居然被他当了真,把王夫人闪了个倒栽葱。
林黛玉:……
她忽然有种从江南回来后,整个世界都不对了的感觉。
葛嬷嬷跟黛玉脸对脸发了一会呆,同时笑了。葛嬷嬷温和道:“姑娘,外头的姓贾的风雨横竖淋不到您头上。早些安置吧。”
这个林姑娘,聪慧剔透的让人心疼。
周瑞家的忐忑不安,咬咬牙才敢走进内室。
只见王夫人斜倚在一个金丝迎春花的锦缎靠枕上出身,头上还贴着西洋进贡的药膏子,连着头发都有些蓬乱,越发趁的脸色苍白,眼角眉梢细细的纹路也仿佛加深了许多。
“太太。”周瑞家的轻轻唤了一声。
王夫人抬起头来,目光又冷又疲倦:“又怎么了?”
“宫里大小姐托人传信儿出来了。”
王夫人猛然坐直,焦急道:“怎么不早拿出来,元春鲜少带话出来,莫不是有了极大的难处?”
周瑞家的喏喏:“老爷跟太太刚往荣庆堂去,外头才送了进来。”
王夫人不在乎这些理由,几乎是伸手抢过了周瑞家的递上来的信。
她拆开来才急急扫了两眼,脸上便放出光芒来,方才眼里那股愤懑憋屈早已不见,转为了灿亮的光。
“好,好!”王夫人连着拿信的手都有点抖。
“你去请老爷过来,告诉他,咱们二房不必搬家了!”王夫人的话掷地有声,周瑞家的愣住了。
王夫人得了泼天的好消息,自然不会锦衣夜行,她挺直了脊背容光焕发起来:“元春传出来消息,前几日皇上亲口允诺,要封她为一宫主位!”
周瑞家的愣怔过后,也被巨大的欢喜笼罩,立马跪下磕了个头:“太太好福气!不但宝二爷前程有望,连咱们大小姐都要做娘娘了!老太太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改了主意!”
不看僧面看佛面,难道撵了娘娘的亲生爹娘出去住不成?
磕完头,周瑞家的利利索索爬起来,就往外院去请贾政了。
唯有王夫人坐在床上,惊喜和震动催的她落下泪来。
十年了,把女儿送进宫都十年了,终于盼到了这泼天的尊贵,做了人上人。她想起这些日子贾母对她的磋磨,从心底冷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