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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则开始撵地上跪着的剩余丫鬟婆子:“眼睛都没长啊,没瞧见奶奶身子不适?哪里再耐烦跟你们掰扯?各自皮紧一点吧,再让二姑娘说出一个不字,便都发落到庄子上去。横竖现在府里闲人多,又只有二姑娘四姑娘两个小姐,等着进上房伺候的人多得是。”
脸色煞白的丫鬟婆子们这才觉得逃过一劫似的纷纷磕头谢恩,抓紧撤退跑路。
探春的脸色比这些丫鬟更难看:平儿话里话外说凤姐儿不舒服不耐烦见人,又说起家里只有两个姑娘,多得是闲人伺候,自然是说给她与李纨听的。
但凡她是个有气性的,人家都说到脸上来了,也该转身就走!
李纨脸色同样晦暗,但想起王夫人说的话,她只能全当听不懂平儿的内涵,反而坐了下来,顺着这话道:“凤丫头,你身子不好何苦还要生气发落下人?”然后看向周眀薇,带了一点热切的笑容:“周姑娘也在这儿呢,那林妹妹在不在?”
凤姐儿只顾着虚弱,丰儿脆生生道:“大奶奶,昨儿大长公主府就下了帖子,林姑娘一早就出门了。”
李纨垂下眼眸,伤感道:“林妹妹是有大造化的。当日我带着她们姊妹一同读书做针线,就知道她好。”然后又看向凤姐儿道:“凤哥儿,你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我有话就不瞒你了。”
“咱们两房虽然分了家,但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血浓于水。何况我跟你不一样,只有兰儿一点骨血。你说搬到京郊那里去,他怎么读书上进呢?你好歹看在你过世的珠大哥的份上,多照顾他吧。”
凤姐儿也不免头疼。
这人的脸皮和下限真的会与日俱增。起初她刚摆出一点送客的样子,二房的人就受不住起身便走,还能扔下两句讥讽:“琏二奶奶贵人事忙,我们不敢打扰了。”
但随着老太太那边始终闭门不开,对二房表现出生死随便的态度后,二房的态度也越来越害怕和软弱。
现在别说凤姐儿假装送客了,就算真的送客她们也不走。
尤其是李纨,她别的不在乎,最在乎的就是贾兰,为此她命都可以不要,何况是颜面。
说起来自从过了年后,贾赦便一天三回抓住贾政,表示既然分了家,分了产,你们就该赶紧搬走。
贾政说住到京郊不方便,贾赦直接怼道现在你也不做官不用上朝了,有什么不方便的,京郊物价还低呢,你们不是刚赔了十万两银子吗,回头省着点花啊。
贾政再说搬出去后怕与亲戚们疏远,贾赦就拍着胸脯承诺荣国府的亲戚关系从此由他来走动。要是你们真的寂寞,也无妨,薛家会和你们一起搬出荣国府——反正本来也是二房的亲戚,你们自己好好处吧。
贾政还要再说,贾赦当场翻脸:“你们二房做的破事,害得我上了请罪折子被御史骂!听说我家琏儿原本都要得一个实缺,却被你们的破事给搅黄了,居然还敢赖在我府上不走!”
他倒不是瞎说。
现任吏部尚书贺琅,在听了恩师秦太傅的意见后,决定提早示好一下四皇子一脉。
可惜四皇子的亲戚都远在千里之外,正牌的岳父岳母也已经过身,所以他扫视了一圈,准备给荣国府袭爵长子贾琏一个正六品的礼部主事,一来礼部的工作这些官宦子弟都不会干的太差,二来就算太差,破坏力也有限。
不过就在他调令将下的时候,徐御史状告了荣国府。
贺尚书连忙按住自己的手,准备暂避风头。
这事儿礼部尚书曾经提前跟贾赦说起过,所以贾赦心痛如滴血,这是晚半年的事儿吗?
晚这半年,今年春闱过后,大批正当新人入职,贾琏这种走后门的新人不就瞬间淹没在人海了吗?
为此,贾赦恨死二房了,坚决不肯他们继续住在府上。
邢夫人对此事跟贾赦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准备实行坚壁清野政策:出了正月后,大厨房不再给东跨院二房送饭,不管是主子,还是当日分家分出去的奴才,一概不能从大厨房拿走一粒米。
东跨院虽说是有小厨房,但只是供给主子偶尔点膳,如今一时间哪里供得上整个二房。
何况刚出了正月,还是大冬天,有许多菜蔬肉类也没地儿买去,都是年前庄子上送来的。
要不是薛家一贯是自己开伙用饭的,支援了一把,二房险些饿肚子。
要闹也白搭,贾赦邢夫人正等着他们闹呢。
如今两房距离撕破脸就差一层纸,大房是顾忌着名声,要二房真的闹起来毁了名声,肯定最后一丝情分也没了。
荣国府的门从此后他们还怎么进的来?
凤姐儿隔着昭君套揉了揉额角:谁能想到,二房已经吃了三天小厨房的饭菜了,仍旧绝口不提搬走的事儿。
如今面对李纨的求情,凤姐儿淡淡道:“大嫂子慈母心我都理解。不过我瞧着咱们的家学也不像样,说不得以后二老爷亲自教养兰儿,比跟着家学念书更好呢。”
李纨开始掉眼泪:“凤丫头,你说这话不是戳我的心吗?你也是做母亲的,肚子里据说也是个哥儿。难道不为他积攒福气?如今二房遭了祸事,你这大房的管家奶奶,稍微松松手,叫你侄子留下来读书上进,我们自然念你的好。举手之劳你也不肯帮,难道非要坏了兰儿的前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