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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今日是及笄,是以楚妗穿上了一身大红色镶金边的衣裳,因着待会儿需要加笄,头上的头发只是简单的挽起来,并未上钗饰。
    杜嬷嬷与众位女官都严阵以待,一个个肃容立在房中,紧紧盯着楚妗,生怕出一丝差错。
    这种日子对女子来说,是除了大婚以外,最为重要。
    女子十五加笄,寓意成人,即可议亲出嫁。
    因为宴会几乎要举行一天,期间定然是没有空闲用膳,所以楚妗早膳尽量吃得多,免得到时候饥肠辘辘,体力不支。
    其实楚妗是第一次知晓,自己的生辰是在四月二十五。她丢失的时候年岁尚小,阿公捡到她的时候,也不知道她到底多大,于是便让她被捡到的那一天,三月十三,做了她的生辰。
    而她当初被接回京城的那一日,确切来说,也是她的生辰。
    当真是个有趣的日子,她于三月十三丢失,又于三月十三重新回归。
    楚妗想到了以前的日子,眼底很是怅然,无论是自己假的生辰宴,还是真正的生辰宴,阿公都没能参加。
    夏至走进来,恭声道:“小姐,前院已经准备好了。”
    楚妗轻轻颔首,起身领着丫鬟往前厅而去。
    还未步入前院,楚妗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里面极为热闹。
    楚妗站在院子外,远远地望了一眼。
    前院占地面积算是定国公府最大的院子了,三进三出,第二进就是一个极大的庭院,里面宽敞的可以跑马,最中间是正房和前厅,两旁都是厢房,而今左右两边的厢房只要可以腾出来,都已经腾出来用以安排宾客。
    楚江涛意气风发地里外穿梭,他虽说是位列国公,但这不过是世袭的爵位罢了,他在朝中并无多大的实权。
    以往都是他向旁人点头哈腰,今日一反常态,那些一品大员都一脸笑意,纷纷主动与他攀谈。
    楚江涛知道,他这是脱了楚妗的福,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但他并不以为耻,他有个好女儿,也是他能生!靠的不是他的能力吗?
    杜嬷嬷低声提醒道:“楚二姑娘,您此刻需要先去东房候着。”
    东房是等待加笄的房间。
    楚妗颔首,收回目光,绕过众人,悄无声息的去了东房。
    杜嬷嬷替她推开门,楚妗拾步而上,看到坐在屋子里的人,一怔。
    楚静姝。
    险些忘了,今日的主人公并不是只有她一人。
    她也只是怔然了一瞬,随即便收拾好了神情,嘴角含笑地走进去。
    她们两人并未撕破脸,楚静姝也不知晓她早已经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打草惊蛇了也不好。
    楚静姝今日也是一身大红衣裳,浅笑盈盈地端坐在屋里,静美端雅。
    楚静姝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美得足够引人注目了,可楚妗一出现,她就觉得周身的光华不及楚妗。
    楚妗的眉眼清滟,皎若春华,红衣墨发,像是祸国的妖姬,偏偏周身的气势清贵骄矜,让人忍不住心生敬意。
    媚而不妖,艳而不俗。
    楚静姝咬牙,她有些不解,楚妗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出色的模样?明明刚回京的时候,她就像是她身边的丫鬟一样。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身上流着的是贵族的血,所以骨子里便是这样出色吗?
    楚静姝怨恨地看了一眼楚妗的脸,不,她不信,她只相信靠自己的手段改变命运。
    她想到现在被锁在祠堂的楚蔷,心里漫上浅浅的疑惑,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楚妗。
    她问过楚蔷,上次宫宴上被楚妗逃过一劫,是因为楚蔷在关键时刻被人打晕了,但是她并没有看到那人的面容。
    楚静姝皱了皱眉,到底是谁在帮助楚妗?
    她看了一眼楚妗身后的女官,难道是她们之中的一个人?
    “大姐姐?”楚妗温声唤道。
    楚静姝回神,立刻换上一副温柔的笑脸,“二妹妹,你来了?”
    楚妗轻轻颔首,缓步走到桌子的另一旁,丫鬟适时地端上茶,楚妗并没有喝,而是袖手坐在一旁。
    楚静姝忽然问道:“二妹妹,给你加笄的正宾是谁?母亲同我说她要替我加冠,那你呢?”
    正宾是笄礼上最重要的人,负责加冠,一般是母亲担任,但是她与楚静姝同时行及笄礼,这种重要的场合,都讲究良辰吉时,耽误不得,她们在不同的房间,王清荷不可能同时替两人加冠。
    楚静姝以为楚妗会伤心,毕竟女子一生中这样重要的事情,母亲不参与,应该会是一生的遗憾吧。
    没想到楚妗只是淡然地抿了抿唇,道:“我请了三婶为我加冠。”
    她早就料到了王清荷会选择楚静姝,本就对她不抱有希望,是以她早早的就与钱氏约定好了。
    楚静姝一愣,不死心地仔细看着楚妗,见她确实是不在意,着实有些不甘心。
    王清荷是她待在这个家唯一的依仗,对她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她多次因为王清荷偏心她而自得,而楚妗如今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她很是颓丧。
    就好像她视为珍宝的东西在楚妗眼里贱如草芥。
    随后,楚静姝多次想要戳进楚妗的心窝窝,每次楚妗都是不咸不淡地应和。
    楚静姝最后气急败坏,脸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
    “大小姐,二小姐,老爷请二位小姐去前厅加礼。”
    此时,外面走进来一个丫鬟,躬身道。
    楚妗转过头,淡淡道:“大姐姐,我们要走了。”
    说完,也不等楚静姝,率先走出去,她们今日的及笄宴她为嫡,理应如此。
    今日及笄宴在前厅举行,香案置于前厅中央,三炷香摆放于香炉前。
    香案前左右两侧摆放了座椅,为宾主座椅。桌面上用一托盘盛放了钗冠,地上摆放了一个蒲团。
    楚妗一入场,全场渐渐安静下来,惊艳地看着楚妗红衣墨发,缓步走到香案前。
    赞礼是请的德高望重的族中长老,他见状,立刻开始唱喝道:“笄礼始,全场静,奏乐!”
    有人将香与烛点燃,空气中霎时弥漫着檀香气味。
    随即又是一声唱喝,楚江涛搀扶着老夫人入内,分别端坐于上首。
    底下的人有些诧异,议论纷纷,为何不是王清荷出现。
    老夫人老脸紧紧端着,恍若未闻。
    王清荷去了隔壁,那里是楚静姝的及笄礼,她初始也觉得不妥当,父母健在,哪里有祖母观礼的道理。可是王清荷与楚静姝皆前来哀求她,她一时不忍,也便同意了。
    说到底,楚静姝也是要人撑场子,毕竟也是未来的宁王妃,两边都不可怠慢了。老夫人精明一生,很快就最好了决定,她代替王清荷来主持及笄礼。
    楚妗见状,屈膝跪在蒲团上。
    钱氏今日也是一袭暗红色织金长裙,极为符合她的正宾身份,喜庆富贵。
    她从一旁走出来,焚香净手后,拿起一把红木梳,将楚妗的头发梳起来,刚要将香案上的钗冠替她佩戴好。
    宴席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钱氏一愣,缓缓停下了动作,她望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人,一袭明黄色太子朝服,金冠玉带,俊朗威仪。
    顾沉宴不紧不慢的踏入前厅,众人纷纷起身,想要行礼,顾沉宴随意地摆了摆手,懒洋洋地说道:“不必多礼,孤今日是以赞者的身份前来,你们莫要拘束。”
    屋内寂静一片,有前来观礼的女子艳羡不已地望着楚妗,这真是天大的殊荣啊,太子殿下竟然纡尊降贵地来参加楚妗的及笄礼,还要亲自为楚妗正冠。
    楚妗跪在蒲团上,听到了他的声音,倏然抬起头,极为讶异在她的及笄礼上可以看到顾沉宴。
    随即她慢慢地瞪大了眼睛,迷茫地看了一眼他,他说什么?他要做她的赞者?
    楚妗悄悄拉了一下顾沉宴的衣袖,低声道:“殿下,您别闹了!”
    赞者,是协助正宾加冠的人,一般是笄者的亲友。
    顾沉宴眼里满是郑重其事的神采,他借着衣袖的遮挡,轻柔地握了握她的手,他缓声道:“我想要参与你的人生,成为以不可或缺的存在。无论是成人礼,抑或是婚礼,我都会陪着你。”
    他无法参与她的过去,便想要渗入她的未来。
    楚妗怔然,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抹感动,她松开了手,缓慢地点了点头。
    钱氏看着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笑而不语,她将钗冠拿起来,一一替楚妗戴好。
    随即她退后一步,将正冠的步骤交给顾沉宴。
    顾沉宴从袖中掏出一根八尾凤钗,小心翼翼地插入楚妗发髻中。
    霎时,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皇后所佩九尾凤钗,太子妃身份较之低一些,便要少一尾,是为太子妃只能佩八尾。
    如今顾沉宴亲手在楚妗的及笄礼上,替她戴上了八尾凤钗,便是昭告所有人,楚妗定然是未来的太子妃,太子殿下认可了楚妗。
    钱氏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抹欣慰,她笑意温婉,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楚妗眉眼沉静,丫鬟将她扶起来,行至小隔间去穿褙子,褙子是礼服,穿上之后还要出来继续行礼。
    楚妗将襦裙换了下来,换成了正红色的大袖长裙礼服,高冠华服,端庄大方,凤钗巍巍颤颤地佩于发顶,光华万丈,恍若神仙妃子。
    随即便是听训,钱氏看着眼前高冠华服的少女,突然生出一丝感慨,就像是亲眼看见自己的女儿长大成人一般。
    一想到及笄过后,她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她的眼底有了一丝湿润,她擦了擦眼角的湿意,柔声说着训词,“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楚妗深深拜下去,淡声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至此,及笄礼便是正式完成了,楚妗随着丫鬟退下。
    剩下的人便是留在宴席上吃酒聊天,本该是轻松热闹的场合,但是宾客一看上首坐着的太子殿下,愣是都小心谨慎,丝毫声响都没有发出。
    楚江涛想了想,率先起身,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趁机冲到顾沉宴身前,笑着说道:“多谢太子殿下来参加小女的及笄礼。”
    顾沉宴念及他是楚妗的父亲,温和有礼地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楚江涛还要说话,一旁就窜出来几个朝中大臣,想要趁机在顾沉宴面前混个脸熟。
    顾沉宴眼尾一扫,带了一丝凌厉,道:“今日孤只为观礼而来,与观礼无关的其他事情并不想多谈。”
    那些人神色一紧,讪讪地退下。
    楚妗去了隔间,将繁复的红色长袖礼服褪下,杜嬷嬷将她把钗冠拆下来,楚妗看着桌子上的八尾凤钗,嘴角翘了翘。
    她换上了一身轻便的深色曲裾,外罩一件撒花轻纱。
    随即楚妗出了小隔间,出现在了宴席上。及笄虽然结束了,但是宴席并未结束,她还需要出去给前来观礼的宾客敬酒,表示感谢。
    她一出门就看到顾沉宴独自一人坐在上首,自斟自饮。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众人都在低声交谈,并未注意到这边,她缓步走到顾沉宴身边,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嗔怪道:“莫要贪杯!喝酒伤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