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倒是楚静姝,一直偷偷观察着他们,见两人温声低语,格外亲昵。
楚静姝心底一沉,顾沉宴与楚妗关系竟然这般亲密,难道自己猜错了,顾沉宴不是迫于压力才答应娶楚妗?
老夫人心底有些不舒服,她虽然早就知道了顾沉宴向来行事随心,不顾世俗,但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让自己弯着腰等了那么久。
但是她内心不满,脸上仍旧是热情的笑,“太子殿下今日如何来了定国公府?这着实有些不便,今日是府里大姑奶奶的回门宴,您有要事的话,可否挑一个日子再来?”
顾沉宴挑了挑眉,道:“不用了,今日孤就是来吃饭的!”
他觑了一眼席位,随手指了个丫鬟,淡声道:“再搬一条凳子来,孤坐这里就好。”
顾沉宴指了指楚妗身旁的位置,丫鬟一愣,随即恭恭敬敬地应是。
众人皆不解,楚江涛迟疑了一瞬,忍着害怕,委婉道:“殿下,今日是回门宴,屋子里的人都是楚家人。”
楚江涛的言下之意便是,顾沉宴是外人,这家宴他也来参和,着实有些不妥。
顾沉宴的目光从楚妗身上移开,轻笑了一声,温声道:“孤若是没有记错,这里还有孤的太子妃吧?”
他顿了顿,望着不远处的顾清河,语气诧异,“既然孤是外人,那清河世子也应该是外人啊!”
楚江涛脸上的神情一僵,也对,顾沉宴与顾清河身份差不多。册封仪式已过,楚妗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太子妃。
顾沉宴见他无话可说,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了凳子上,摆摆手,说道:“都入座吧,站着影响食欲!”
楚妗见顾沉宴坐了下来,连忙让丫鬟拿上来一副干净的碗筷,亲自接过。
顾沉宴想要接手,楚妗轻飘飘瞥了一眼他,顾沉宴呐呐收回手,任由她替他摆放好。
众人拘谨地坐在凳子上,看着楚妗动作娴熟地替太子摆放碗筷,心底颇有些复杂。
他们之间的气氛着实微妙,透着淡淡的温馨,仿佛他们是相处多年的夫妻,自成一个世界,旁人侵入不得。
顾沉宴丝毫不觉得拘束,拿起筷子,却发现众人神色紧张,只是握着筷子,不敢动手夹菜。
顾沉宴撩了下眼皮,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怎么?孤来了,大家的食欲就没了?”
众人闻言,面上一凛,忙道不敢,僵着手夹菜,气氛不复方才的舒适。
顾沉宴坐在那里,神色冷淡,一尊大佛压在众人心上,楚静姝也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安安分分地夹菜吃饭。
本该和乐融融的一顿饭,吃的异常沉默。
楚怀璟坐在楚妗的另一旁,他向来冷清,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他也未曾受影响,冷冷淡淡的吃着饭。
他期间抽空看了几眼顾沉宴,眉眼稍稍缓和了下来。
顾沉宴说是来吃饭,可是一顿饭下来,就随意吃了两口,剩下的时间里可以称得上是在伺候楚妗。
只要楚妗目光稍稍多看了两眼的菜,顾沉宴便会亲自替她夹入碗里,较之身后的布菜丫鬟还会察言观色。
更让人惊诧的是,楚妗爱吃鱼,但是她向来不喜欢挑鱼刺。
于是顾沉宴将整盘鱼端至自己跟前,耐心十足地将鱼肉全部剔下来,放入楚妗的碗中。
于是,众人便看到,那双向来养尊处优,治国□□的手,将一整盘鱼也剔得完美。
顾沉宴眉梢微垂,此时安安静静地挑刺,仿佛收敛起所有的棱角,温和不已。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齐刷刷地望着顾沉宴。
楚妗第一次发现吃饭也是十分享受的事情,碗里的鱼未曾断过,鱼肉干净无骨,本来吃着很是舒心,却莫名觉得后背发紧。
她放缓了动作,随意地扫了一眼众人,见他们神色复杂,她一愣,缓缓眨了眨眼,稍显迷惑地问道:“怎么了?”
顾沉宴抽空撩了下眼皮,眼神冷淡,寒凉不已,语气里带了一丝危险:“怎么?你们也要吃鱼?”
众人心下一紧,忙不迭摇头。
楚静姝咬了咬唇,她看着楚妗毫无负担地指使顾沉宴,就明白,这只有习惯了才会波澜不惊。
这种伺候人的事儿,顾沉宴定然是做了很多次,多到让楚妗不足为奇。
本来想要炫耀一番的楚静姝莫名被楚妗炫耀了一番,心底像是堵了棉花一样,堵得慌。
其实顾清河看着体贴入微,对她呵护备至,但是他只会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夹个菜毫不费力罢了。像是挑鱼刺这等细心细致的活,顾清河定然是不会做的。
楚静姝垂下眼睑,心底生出一抹难受,自己最骄傲的便是能够嫁一个心悦自己的夫君,如今这个优势也没有了。
楚妗的夫君较之她的,更好……
第95章
心底那丝不如意冒出了头, 楚静姝就觉得方才还可口的饭菜,瞬间味同嚼蜡。
楚妗与顾沉宴自成一个世界,旁人干涉不得。本该是主人公, 享受娘家人众星捧月的楚静姝也神色郁郁。
众人发觉两边的气氛都不太对, 本就不敢说话, 如今更是小心翼翼,一顿饭吃得尴尬不已。
丫鬟将桌上的东西撤下去, 众人纷纷起身, 去了抱厦。
抱厦空间宽敞, 众人不再聚在一起, 三三两两结伴而坐, 便也自在了许多,也渐渐话多了起来。
老夫人为人重利, 偏又长袖善舞,与能够带来利益的人,向来是和蔼温和。
当初知晓她是未来会嫁入宁王府,待顾清河也颇为上心, 一心想要拉拢顾清河。
是以顾清河对老夫人的印象一直很是不错。
老夫人略有些疲态,邓嬷嬷在她的腰后垫了一个软枕,老夫人舒适的靠在上面,扯着笑与顾清河话家常。
顾清河一一作答, 眉眼间不见丝毫不耐。
楚妗与顾沉宴坐在不远处的窗户下,两人之间放置了一盘棋,正在对弈。
顾沉宴神色闲适, 修长的手指间捏了一颗白玉棋子,不停的把玩。
楚妗端坐在他对面,揪着细细的眉,一只手捏着一颗墨玉棋子,神色凝重地盯着棋局,颇为苦恼。
他们二人并不关心屋中的人或事,自顾自地下着棋。
顾清河谈笑间不经意扫了一眼,便看到让他很是惊诧的一幕。
顾沉宴的棋艺向来是高超,楚妗做为初学者,能够在他手里撑过十招,便也是了不起的。
可是偏偏两人对弈良久,都未曾分出胜负。原是顾沉宴时不时在楚妗将要败北的时候放水,让楚妗多次逃脱罢了。
窗外的阳光隔着琉璃窗倾泻而下,洒在两人身上,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边,美好的恍若画卷。顾沉宴嘴角含笑,眼神带了丝丝缕缕的暖意,他随意地放下了棋子。
楚妗本来揪着的眉忽然舒展开来,黑白分明的眼里蓦然亮起来,眉眼弯弯地道:“我赢了!”
他眼神一滞,顾沉宴这人向来高傲自负,从不放过打击别人的机会,如今竟然为了讨佳人欢心,步步为营,只为输一盘棋。
顾清河眼神沉下来,幽深的目光落在楚妗身上,神色晦涩难辨。
顾沉宴似有所感,撩了下眼皮,本该暖融融的眉梢在转向顾清河的时候,一寸寸冻结起来,仿佛是终年不化的雪山,冰冷凛冽。
顾清河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不敢直视,狼狈而仓皇地避开了顾沉宴的视线。
顾沉宴懒洋洋地收回目光,眼尾微垂,带出一抹笑,轻声夸赞道:“真厉害!”
……
楚静姝的回门宴结束后,热闹了许久的定国公府也终于可以消停一会儿了。
宫中的钦天监夜观天象,推演许久,后呈给了建安帝一个宜嫁娶的好日子,七月七。
这个日子恰好便是七夕,更是寓意美好。
建安帝龙心大悦,便拍板下来,那日便是太子的大婚之日。
一眨眼便到了七月份,定国公府这些日子里,人人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次的准备工作,较之楚静姝的婚礼还要盛大隆重。宫里派了许多内务府的人来帮忙,毕竟是太子的大婚,需要记入史册,马虎不得。
两人其实也是不能比,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世子妃,虽然都是嫁入皇家,成为皇家儿媳妇,但是两人身份上便是天壤之别。
太子妃日后若无意外,便是要成为垂范天下的皇后,而世子妃顶了天也就是王妃,皇后为君,王妃为臣,王妃见了皇后便需要三跪九叩,毕恭毕敬。
迎亲的前一日,定国公府的祠堂大开,阖府上下皆行至楚家祠堂。
楚妗在长乐苑焚香沐浴之后,换上了燕居冠服,衣裳是红罗大袖长裙,上锈凤纹,头上戴着的是双凤翊龙冠,珠翠宝石,华贵异常。
楚江涛一袭黑色镶金边的国公常服,玉带金冠,威风凛凛地候在门外。
楚妗在楚江涛的指引下来到了楚家祠堂,向祖先行礼,祭奠。
行礼完毕之后,楚妗饮下杯中酒水,小心翼翼地挽好衣裳,屈膝跪在楚江涛身前。
眼前巍巍颤颤的双凤衔珠,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楚江涛神色有些恍惚,他眉眼复杂地望着身前姿容绝艳的女子,心里生出一抹愧疚,自己好像从未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她便要嫁到那入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了。
他难得有些伤感,眼眶微红,语气里满是郑重,嘱托道:“尔往大内,夙夜谨慎,勿违君命。”
楚妗垂首,“小女恭听父亲之言。”
王清荷目光落在楚妗身上,同样是伤感,她心底还有一丝遗憾,自己到底是等不到楚妗的原谅了。
她温声道:“尔往大内,夙夜躬勤,勿违君命。”
楚妗应道:“女儿受教。”
楚妗随即在女官的搀扶下,直起身,一路拖着华贵的衣裳回了长乐苑。
祭告祖宗之后,便只要静候翌日的亲迎礼。
亲迎这日,定国公府天不亮就起了身,热闹不已。
各个院子都灯火通明,满是进进出出的丫鬟其中长乐苑尤其忙碌。
无论是内室还是院子外,挤满了人。
内室是满目亮眼的红,喜庆非常,楚妗坐在梳妆台前,换上了正式的太子妃冠服,外罩大红色的霞帔,上面的金色丝线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女官有条不紊地上了妆,整理好服饰后,亲自扶着楚妗去了前院,老夫人与众位长辈都候在那里,楚妗进去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凝神听长辈训话。
女子嫁人,长辈都会说一些为人处世之道,便于女子嫁到夫家之后,能够与婆婆和夫君好好相处,绵延子嗣。
老夫人眼里满是激动,尽量挑了一些重要的话说,毕竟这大婚讲究良辰吉时,一点也耽误不得。
随即楚妗便拜别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