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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弧度拉大了些,通过十字路口走向侦探社,走到楼下我停下来:“不讨厌不害怕是因为同情,同情他们身不由己,同情他们走在一条不归路上无法回头。就像中也,父亲是真拿他做儿子看待,我也出于家人之间的感情担忧牵挂。会很奇怪吗,像我这样普普通通的弱者同情担心着强者?”
“但是……我很担忧哪一天业报降临,该怎么办。暴力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那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笑容消失无端叹息,深吸一口气,我抬手揉揉镜花的头发:“所以啊,有些底线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打破。一旦打破,价值将会变得暧昧,很难再回到最初的模样。”
“嗯,我知道的,不会让吹雪姐你担心。”小姑娘乖乖点头,贴心到让人胸口一片绵软。
“好啦,不去想那些,快点回办公室吹空调,好热!”
天气太热,能不出去谁也不想出去。推开办公室大门,抬眼就见太宰治形象全无的融化在会客沙发上摊成一片砂色,其他同事趴在座位上感谢空调给了第二条生命。只有国木田先生正襟危坐还能处于工作状态。
让镜花先去座位上坐着,我转身下楼找漩涡咖啡店老板打包了十几份冰饮带上去——前几天一群外地来的流窜犯不懂事去欺负咖啡店老板,不但打砸弄乱了许多家具还伤到老板咖啡泡得一绝的手……同事们去和那些流窜犯友好交流了一下,我则留在办公室里将对方的犯罪证据收集进报告中呈递给警视厅,过几天挑个黄道吉日就送他们进去蹲大牢。
“冰咖啡冰奶茶,有谁要?”
提着大塑料袋重新回到办公室,一通“狼嚎”后手上的塑料袋就空了。
“啊……终于活过来了……多谢。”
晶子把脸贴在奶茶杯外,看着外面的太阳长长呼气:“今年热得可真早。”
“是啊,老家那边的乡亲们寄特产来时也这么说,有些偏远的河流都没水了呢。”
贤治抱着冰牛奶好奇的晃来晃去看冰块上下浮动。乱步先生也抱着冰牛奶,打开喝了一口表示下次要换冰冻的碳酸汽水才可以。
我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书写报告,偶尔一心二用和邻座的同事聊几句天。
很快就到下班时间,阿敦、贤治和镜花一起跑出去买晚餐的食材,我整理好桌面抱着苏格拉底在电梯门前遇到了准备出门散步纳凉的福泽先生。
“社长!”行礼退后让出路,中年人皱着眉走下楼梯,走到一半才想起来什么抬头看着我:“嗯。”
“是,您……有什么烦心事?”
不然也不至于反应都比平时慢半拍,甚至没用羡慕眼神看我的猫。社长双手抄在羽织袖子里,踌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作出决定开口道:“矢田,如果……”
他似乎在思索该如何措辞,歪着头过了十几秒:“如果太宰替坂口先生向你道歉求情……不对,那不一样。没事了,你下班吧。”
我立刻明白他在头疼什么。
预备退休荣养的种田长官果然吃饱了撑着没事跑去骚扰老婆,估计是没得什么好脸色,于是混不要脸皮的将希望寄托到老友身上劳他居中做个调解。
不是,你哪怕随便从路上拦一个人也比请福泽社长去做这件事要靠谱?
我们社长不说别的,只就坐在那儿冷冷一撇还能有什么气氛,种田长官你到底是打算哄回老婆还是打算彻底被列为拒绝往来户!
放弃搭乘电梯的想法,我顺着楼梯走在社长身后跟着他来到一楼:“会生气。我是说,如果太宰胡乱替安吾说话我绝对会生他们两个的气,谁也跑不了。”
“这并不是遭遇暴力那种必须外力介入强行阻止的情况,前因后果脉络清楚,没什么可辩驳的。根本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
社长默默看了一会儿,拉开门厅大门示意我跟上。
愿闻其详——就是这个意思。
一前一后走在黄昏的人行道上,我落后一步走在后面把想法向他说明。
“刚与安吾离婚时我也遇到很多好心人询问安慰,听到最多的就是‘原谅他吧’或者‘夫妻也是难得缘分,好好把话说开不要冲动行事’之类,平白生了许多闲气。”
希望美好的事能有美好的结局是种卑微的人之常情,虽然被不知所谓的劝和所困扰,我仍旧能够理解他们的出发点。
——但是理解不意味认同更不代表我不会生气,没人能替我因为脚上的鞋子不合适而感到痛苦,只有我自己去承受磨难。
“即便现在过去了那么久,如果还有人再次劝我‘原谅’,我也一定会冲他发火。我难道不知道异能特务科的工作性质与保密级别吗?当然知道。就算过去不知道,现在也知道得清清楚楚。社长,人们结婚时不以对方的工作为参考,离婚时大多也不会。”
“只是因为那个人让我绝望,所以才会想要离开,正是建立在理解并原谅的基础上才做出的冷静决定。贸然介入其中的人难免有所偏颇,反倒会将已经平静的水面重新搅乱。”
他认真从头听到尾,末了点点头:“很有道理。我不太懂女子的心事,碍于老友所托而已。听你这样说,果然还是不要插手旁人家事为上。”
再向前走穿过条马路,转弯后五分钟就到宿舍门口,社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在前面领路,一直将我送到公寓大门外:“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