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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先生,您能帮我个忙吗?”
他看得出段浮说话很管事,于是想要借机达成他这一下午都念念不忘的目的。
段浮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其实他留在这也是出于顾念原嘉逸的心情。
“嗯,可以,我去护士站借轮椅。”
原嘉逸对他的好感瞬间又上升了一个高度,他扯扯眼前的纱布,微微露出一点点光,想要提前适应医院的惨白光线。
段浮动作麻利,推着轮椅走了进来,回头看一眼四仰八叉躺在小床上熟睡的原汐,将动静落得更小了些。
温格虽然这一下午都没有抽烟,但他身上还残留着往日的烟味儿,熏得段浮有些难受,他拉好口罩,皱眉清清嗓子。
“我扶您。”
原嘉逸一点一点地露出眼睛,现在隐约能看得见极少的光线。
他知道原嘉逸不放心小胖丫头一个人留在病房里,便拿起软被将原汐包裹起来,稳稳地抄在怀中,单手推原嘉逸离开病房。
重症监护室离原嘉逸的病房不远不近,坐在轮椅上不到两分钟,原嘉逸就影影绰绰地看到了那灰色门框里面天蓝色的帘子后,躺在床上的昏睡男人。
轮椅缓缓停在那间重症监护室门口,原嘉逸呼吸逐渐沉重。
他好想看。
他不敢看。
原汐咕哝着嘴巴像是要醒,段浮看了眼原嘉逸,抱着她转身走远。
抵在膝盖上面的拳头在轻颤,原嘉逸不断吞咽着口水,给自己无数的勇气,却还是不敢抬眼望向屋中。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双手握在轮椅扶手上,眯着眼睛看向屋中唯一的一张病床。
薄慎言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如他每一个清晨在原嘉逸床上赖着不走的模样。
“……”
原嘉逸皱着眉,整张脸都贴到了面前窄窄的玻璃上。
有帘子挡着,他看得不真切,但也不敢再多看。
段浮刚刚推他来的时候,交待了薄慎言目前的情况,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由于求生意志不算强烈,很有可能进入长期昏迷的状态。
原嘉逸不理解,为什么……薄慎言这样的人,求生意志竟会不强烈。
连他都想活,薄慎言为什么会不想?
他这两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原嘉逸佝偻着身子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
他忘记了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的病房,也忘记了原汐半夜有没有喝奶,满脑子只有薄慎言床头那个唯一能证明他仍存活于世的心电监护仪。
第二天一早刚醒,嘴里的最后一口粥还没咽下,原嘉逸就匆匆抱着原汐下了床,直奔段浮从护士站帮他掳来的轮椅坐在了上面。
原嘉逸把原汐放在腿上,低声道,“坐稳哈,爸爸带你兜风去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用右手牢牢圈住原汐肉乎乎的后背,另一只手按在电动轮椅的操控盘上,轻轻一按,屁股下的轮椅就“滋”地一声驶了出去。
丝滑的声音让原嘉逸忍不住有些想笑,他从来没有还从来都没有坐过这种东西,都是在医院的时候患者坐,如今亲身坐坐感觉还挺有意思。
原汐乐得咯咯笑起来,稚嫩的童音不恼人,但原嘉逸还是歉意地瞧向周围朝原汐笑着看过来的病患,尴尬地咧咧嘴。
轮椅的速度果然比走路要快,制动速度也还可以。
又是停在了门口,原嘉逸趴门看了一会儿,指着里面的薄慎言,对原汐说道,“汐汐,你猜里面的人是谁?”
原汐大眼睛眨啊眨,吐出个泡泡,“……爸爸。”
闻言,原嘉逸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将脑袋转向那头,抬手抹了一把脸,半晌才说道。
“……也行。”
原汐笑眯眯地戳着玻璃,“……爸爸,爸爸……”
连着几日,原嘉逸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薄慎言的病房门口渡过,直到他被允许穿着无尘服进入。
原嘉逸小心翼翼地坐到薄慎言的床边,垂眸静静看他。
男人眼睛上的纱布早已被取掉,浓密的睫毛覆在微青的下眼睑处,沉静英俊。
他看起来其实很成熟……
想到这里,原嘉逸忍不住笑了一下,他都三十岁了,肯定成熟啊。
原嘉逸的视线顺着薄慎言被病号服包裹着的手臂线条滑到了他的手腕。
那翻卷着皮肉的狰狞伤口早就包扎齐整,叫人瞧不出也想象不出躺在床上的人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他抿着嘴唇凑到薄慎言肩头,放轻动作将脑袋靠在上面,后脑蹭蹭那只往日总是会被他亲得发红的耳朵。
身体呈现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倚在薄慎言枕边,原嘉逸看向窗外的蓝天,刺目的日光晃得他微微眯起眼睛,更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躺了良久,他好像觉得有点无聊,便开始自说自话。
“……你还疼不疼啊?我的胳膊也受伤了……但是现在已经不疼了,所以……所以我就醒过来了,还能走路,要是吃饱了,还可以蹦两下……”
“你呢?”
原嘉逸也还是很虚弱,只坐了这么一会儿,他就开始垂着脑袋低喘起来。
“……呼……呵……呼……”
他不想让自己的视线离开薄慎言,虽心知他不会这么容易就醒过来,但还是抖着手缓慢地握住薄慎言的小拇指,以防他醒来而自己却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