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如今房中只有她们两人,长宁走到床边,对卫宴道:“太傅,此番辛苦了。”
第91章 前夕 方才一直不能言语的卫宴,此刻竟……
方才一直不能言语的卫宴, 此刻竟说出话来,她忙撑起身子坐起,对长宁道:“陛下如今已有八个月身孕, 实在不必出宫来看望臣。”
长宁知道自己不宜在宫外久留,便长话短说, “朕亲自过来, 既能让渊清尽儿女之责。也能让萧氏的人更信几分。”
那一日大殿上卫宴突然病倒, 长宁实在没有想到, 人前的那份惊怔也不是装出来的,她本就仰赖卫宴,若她病了, 先前的那些筹谋便都要重新考虑。当时几位太医一同诊治,也将卫宴病倒的消息传得更为真实。
幸好三日之后,卫宴醒了过来, 也并未落下病根, 长宁心头着实松了一口气。
郑院判道:“卫太傅幸而只是一时之症,虽是风痰阻络, 但用药诊治及时,这才脱险。”
长宁刚要吩咐人将渊清请来, 又想到这几日他一直没能合眼,便又作罢,让他多歇息一会儿。只是一个念头却突然冒了上来,若是让萧韶以为她没了卫家帮衬, 是不是于她更有利一些。
这些事必然不可能瞒着郑院判, 长宁倒也信她,同卫宴道:“朕有个想法要同太傅商议。”
卫宴听她说完,立刻便答应下来, “只要是为了陛下,为了贵君,臣愿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长宁微微笑了笑,“太傅言重了。”而后又正色道:“只是此事为求严谨,绝不能再泄露出去,恐怕连渊清那里,也要瞒着。”
卫宴十分认同,“陛下放心便是。”
“朕对太傅自然没有不放心之理,只是朕决议引萧韶入局,却又怕长平会借机北上,到时形式复杂,恐怕难以收尾。”长宁昨夜思虑许久,却依旧没有寻得良策。
卫宴沉默一会儿,而后回道:“陛下的忧虑确实在理,但萧韶也定会想得周全些,说不定陛下所担心的事,萧韶可以替您解决。”
长宁怔了怔,忽而明白过来,笑着道:“多谢太傅指点迷津。”
长宁怕引人怀疑,在卫宴房中停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出了来,渊清上前扶住她,长宁对他存了愧疚,安慰道:“郑院判会时常来卫府替太傅诊病,太傅的身体说不定过些时日便会好转。”
渊清眼睛微红,点了点头,离去之时又有些不舍。卫太傅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儿子,长宁允诺,他可以时常出宫来探望卫太傅。
只是卫宴竟比长宁想象中还要决绝,把这病做成了十分,更是让卫姚替其安排好了后事,府中连棺木都提前备上了。
刚入夜,萧璎欲将这消息说与萧韶,府院中没什么人敢拦着她,她就这么走了进去,离得远些便见房中映出两个身影,一个是母亲,另一个她却辨不得,她走到门边,轻轻叩了叩门,里边许久才传出声音,“进来。”
可萧璎推开门,却见房中并无旁人,只有萧韶自己坐在桌前,她往屏风后看去,萧韶忽而斥道:“没规矩,下次再来时若是再不让人通传,便家法处置。”
“我找母亲是有要事!”萧璎将她的话打断,“卫宴既然病重,恐怕也没个三五日可活。依我看,咱们便趁着……”
而萧韶明显有顾虑,不许她再说下去,更让她回去歇息,萧璎明白,那个人还在房中,她被萧韶赶了出来,可却猜不透,那个与母亲交谈的女子究竟是谁,若是寻常心腹,又何必避讳自己呢?
房中,萧韶将那人从屏风后请了出来,那女子不等萧韶言语,立刻拒绝道:“萧相所言之事,下官只当从未听见过,切莫再提。”
萧韶不急不慢,为那女子重又添茶,道:“本相今日既然敢将这些事说与你,必定是有万全的打算,你答应与否并不重要。只是,有些话既然入了你的耳,那本相便坐立难安了。”
那女子立刻站起,“丞相这是何意,难道是在威胁下官?”
萧韶的笑不入眼底,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在那女子眼前晃了晃,“还有些时日,你可以慢慢考虑,只不过你若是敢泄露一个字,本相必定叫你悔不当初。”
那女子身子一震,萧韶手中的玉佩乃是其女儿三日前在书院中丢失的,为何会落到萧韶手中?
萧韶将玉佩递给她,道:“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物件,给你也无妨。只不过,本相这次既能将它取来,也能将它化为齑粉。”
那女子将玉佩接过,可那双常握兵刃的手却在发抖。她心头对萧韶已是恨极,自己的性命不算什么,可她如何能置女儿和家人的性命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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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八月,一场雨刚下过,凉意便起了,长宁险些染了风寒,可殿中闷得厉害,长宁便走到窗边透透气,没立多久,身上便多了件衣裳,长宁回过身去,见是萧璟脱了外袍给她披上,“你怎么过来了?”
“一个成日往宫外去,一个近日又称病,我若是不来,连仔细照料你的人都没有。”
卫宴的“病”越来越重,渊清一边担心自己母亲,一边放不下长宁,还是长宁亲自劝了,他才在卫府中多留了几日。而薛迹前日淋雨之后染了风寒,怕将病气过给她,便也没再过来。
长宁侧眸道:“前几个月你说有孕辛苦,我还不觉得,如今倒确实觉得辛苦了。”
萧璟扶着她往回走,“差不多还有一个月了,就快好了。”
他说这话,倒让她想起从前,他们两人还未成婚之时,与她许婚的侍郎之子心有所属,不少人对她议论纷纷,她索性图个自在,连宫门都不出,可那些人却传她是受了情伤,或许连他也这么认为,亲自过来探望她。
萧璟当时还安慰她道:“只消再过一个月,那些事便无人再议了。你也不会……再想着他。”
她当时却忍不住笑了笑,看他愣着的模样,“谁说我对他念念不忘?”
萧璟的眉心忽而舒展,“既没有,便是最好。”
现在想来,他当时应是以为自己对那侍郎公子情窦初开,有些不舍。
萧璟见她唇角的梨涡隐隐,眉眼中似有笑意,问道:“你在想什么?”
长宁刚想说不过往事而已,可肚子却突然被腹中的孩儿踢了一下,她轻呼一声,萧璟如临大敌,“可要传太医?”
长宁摇了摇头,抚着肚子道:“是她顽皮了。”
萧璟见她提起自己孩子时,眉眼都变得柔和,心头竟起了些苦涩,若是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此刻他们共同守着的,便是他们的孩儿吧。
玉林本在殿外候着,却忽而进来通传一声,“殿下,正君今日陪丞相来探望太后,想见您一面。”
萧璟有些迟疑,长宁却道:“既然你父亲过来,便不必在这儿陪着我了。正好我也有些累了,想去歇息一会儿。”
萧璟道:“那我扶你到榻上。”
佩兰走了进来,长宁将手搭在佩兰手臂上,温声道:“快去吧。”
萧璟这才转身离开,可他走了几步,长宁却忽而唤住他,萧璟回眸看她,见长宁一直看着他,心头软得不成样子。长宁轻声笑了笑,口中却是拒绝的话,“晚间也不必过来了,安卿近来无事,服侍人又一向妥帖,中秋宫宴的事你还要多费心思。”
萧璟神色一黯,却淡笑着应下,“好。”
萧璟转过身去,他身材欣长,背影在殿中渐渐远去,长宁看着他离开,她原本并非是想说那些,她不过是想再看他一眼,记住他们今日的模样,从前的模样,或许再过几日,无论成败,她与萧璟都不会再有这般平和相对之时了,或生离,或是死别。
佩兰道:“陛下已经打算好了?”
长宁往回走着,“没什么可犹豫的,将消息散播出去,就说朕这一胎不稳,必会早产,或许便是这两日了。除了郑院判之外,其他人亦要在太医院候着。”
佩兰道:“陛下先前所说禁卫军之事,可还要再嘱咐一声?”
长宁问道:“今日当值的是谁?”
“沈檀。”
长宁道:“那便传她过来吧,这个人有忠君之心,更难得不甚迂腐,将来或许可堪大用。”
佩兰笑道:“陛下知人善任,既这么说了,定不会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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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韶同萧胤提及,准备这两日便动手,萧胤道:“趁皇帝生产之时逼宫,倒确实是个好时机,可长姐难道真的想要仿制遗诏,若是被验出有假,或是将来让长平等人质疑,只怕后患无穷啊!”
萧韶笑道:“谁说我要伪造遗诏,太后放心便是,这遗诏必定为真。至于皇帝何时生产,亦在人为。”
萧胤惊愣地看着她,“可宫中守卫森严,李长宁又选了十分信任之人照料,如何能成事?”
萧韶胸有成竹道:“你且放下心来,卫宴一病,朝中原本被李长宁拉拢去的势力又回到了我的手中,这一次我可兵不血刃,你就等着做太皇太后吧,将来这天下便真正姓萧了。”
第92章 宫变 萧胤唤了晋奴过来,晋奴将一块玉……
萧胤唤了晋奴过来, 晋奴将一块玉制腰牌捧到萧韶面前,萧胤道:“这块腰牌是寿安宫独有,虽抵不过皇帝的令牌, 但出入宫中不会有人阻拦。”
萧韶将腰牌接过,她轻轻抚了抚上面的纹路, 笑道:“正巧, 这东西于我有大用。”
萧胤思拊道:“听闻近几日郑院判已经住进了宫里, 可皇帝却还未到生产之期。”
萧韶不以为然道:“许太医不是看过了, 这一胎足月生产怕是困难。”
萧胤又叮嘱道:“我知道长姐不喜欢听,可我还是要劝一句,我知道萧家这些年一直靠你撑着, 可行事定要小心,切莫疏忽大意,反而中了李长宁的计。我们萧家几代荣辱, 便系于你一身了。”
萧韶不喜他这般教诲, 将手边的茶一推,“府中还有事, 我怕是不能久留了。”
萧韶走了之后,萧胤一直压抑心头怒气, 晋奴小心劝说着,“您别和丞相计较,她权倾朝野,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忠言逆耳, 若是日后成了事,她便是皇帝了,更是轻易说不得。”
萧胤恨道:“这还没有成事便已经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我这么多年在宫中,得不到先帝的信任,膝下更是连儿女都没有,我所做这一切又是为了谁?”
晋奴连忙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主子消消气,一切都等日后再说。”
萧胤如何不明白,何况这是自己的长姐,纵然再气,到底还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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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在榻上躺得久了,起身时才觉艰难,佩兰连忙过来扶她,“您之前还说让安卿过来服侍,可人来了您又将人赶回去。”
“他这个人行事谨慎,可在朕面前却总有些拘束,连手脚都伸展不开,朕看了也觉得烦闷。”
佩兰不愿揭穿她,长宁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山雨欲来,她问了句,“俞延净可在宫中?”
佩兰道:“俞统领今日当值,应在宫里,您要是想见她,奴婢这就将她召来。”
“去吧。”
长宁之前断定,萧韶若是想要逼宫,必定会抽调城防中可用之人,而她手中唯有禁卫军可以抵挡。昨日她已密见沈檀,这俞延净既为禁卫统领,还是要仔细叮嘱一番才是。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俞延净便过来了。长宁抬眸看去,只觉今日俞延净的衣着似乎哪里有些奇怪,她一时说不上来。
长宁抚着肚子,轻声道:“朕临盆在即,此时宫中出不得任何差错。母皇在世时便常说起俞爱卿,说你忠勇可当大任,”
俞延净连忙跪地道:“臣当不得此等赞誉,臣羞愧。”
长宁走上前去,伸手将她扶起,俞延净更是惶恐,离得近些,甚至能看得到她额上滴落的汗珠,长宁忍不住笑了笑,可瞧见她身上的配饰时,那笑容又渐渐淡去,只道了句:“俞统领事君多年,见了朕怎么还是有些惶然?”
俞延净连声道:“陛下威严万千,臣并非惶然,而是心头敬畏,不敢由陛下亲手相扶,折煞臣了。”
长宁本有些事要交代,可却没有说出来,等俞延净走后,佩兰从帷幔后走出,长宁道了句,“俞统领往日最是谨慎,见朕时连一点差错都不会出,今日却将腰间玉带系错了,左右都分不出,倒是十分好笑。”
佩兰不解,“陛下是说……”
“没什么。”长宁转身回到案前,提笔写信,不过数行,等墨迹干了,又盖上了玺印,她仔细叠好封起,将这密信交给佩兰,“按上面所写,尽快送出去,记住,此事一定要秘之又秘。”
佩兰正色道:“陛下放心便是。”
长宁纵然已做了十足的准备,却仍旧担心有意外发生。
太傅府不闻哀声,却能感触哀意,府上人皆知卫宴已经不进米食三日,全靠参汤吊着,卫姚扶着卫宴的肩膀,亲自喂药,渊清站在榻边忧心如焚,偏偏此刻外面人禀道:“贵君,大小姐,萧御史前来探望家主。”
卫渊清疑惑,“萧御史?
卫姚抬起眼来,“是萧璎,此次前来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卫渊清眉间轻皱,对外面人道:“就说是本宫说的,太医有言,母亲的病需要静养,萧家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探望就不必了,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