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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他妈的。
    林声想,我也不是真的没脾气。
    他真的有些受够了。
    林声说:“我想想办法吧。”
    何唤看着他,其实很想帮帮忙,但无奈,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在哪,又能帮得了别人什么呢?
    何唤暂时在酒吧住了下来,他在酒吧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可以上锁的小柜子,于是就让林声把重要的物品放到这里面。
    对于林声来说,贵重物品寥寥无几,笔记本电脑还好没摔坏,但他不可能锁起来,这是他每天都要用的。
    最后,林声把沈恪给他的画放在了何唤的柜子里,画框还碎着,何唤问他:“不打算换个框吗?”
    “不换了。”这是命运给他的裂痕,是某种暗示,也是某种启发,林声决定就这样接受它。
    “对了,怎么没看见你的那个钢笔?”何唤有些紧张,“那挺贵的,该不会让小偷拿走了?”
    “没有。”林声迟疑了一下,把宋铎的事情告诉了何唤,当然他没提宋铎的名字,当初答应了保密。
    何唤一直都知道林声在给人当枪手,有好几次他想看看林声写的东西,但林声拒绝了,理由是“那不是我的”。
    何唤不勉强他,也不追问,觉得总有一天林声能成名成家,到时候他就可以细细品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对林声有信心。
    听到林声说那个躲在别人文字背后的作家近期的所作所为,何唤气得不停咒骂:“写不出来就别写,追名逐利的虚荣小人!”
    林声乐呵呵地看着他,也不表态。
    “你不要笑了,跟我一起骂。”何唤说,“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你除了给他当枪手,自己有写了什么吗?”
    林声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实话实说。
    其实是有的,隔几个月会有短篇在销量并不好的文学杂志上发表,可能都没多少人看过。
    除此之外,他不停地在尝试写长篇,但每次都是写了几万字就推翻了。
    林声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心浮气躁,还是因为真的没有那个能力,他苦恼很久了,也不敢跟别人说。
    “我不懂你们那个行业,可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何唤说,“但我觉得你得自信一点,或者,也有可能你需要一个可以支持你的读者。”
    “什么?”
    “你还没发表的作品,给它先找一个能读懂你的读者。”何唤说,“就像我写的那首歌,写完了反复修改,怎么都觉得不够完美,我一遍一遍地在推翻自己,把自己搞得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何唤坐到林声身边:“你可以找一个人和你一起去感受你写的东西,当然可能对方没办法给你一些专业建议,但是我总觉得文学跟音乐有时候在某些方面是互通的,可能有一部分好的作品未必藏着多少技巧,反倒是要先以情打动人。”
    林声满脑子都盘旋着那句“以情打动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走进了一个误区。
    他读了很多书,从各个大师的文学世界里去汲取他们的创作技法,可是自己在落笔的时候,就像从前那个编辑说的那样,是“没有根”的,很虚,所有故事和人物都飘在云层之上一样,读者抓不住,作者也不好控制,甚至写着写着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了。
    他太急了,什么都想要,恨不得在一个故事里把所有想要表达的主题全都表达出来,他故事里的人物承载了太多,他们担不起来,林声这个作者也担不起来。
    他在那些故事里留下的全都是技法和期许,真情少之又少。
    他把真情藏在自己心底最深处,他害怕被人看透自己的内心。
    他不希望别人看出他是多么自卑、多么矛盾、多么急切的一个人,可他越是想要隐藏,这些就暴露得越是彻底。
    这些问题不是单纯从他故事中的人物身上反映出来的,而是在这故事里,它们无处不在。
    不用细读就知道他这个人有多急躁。
    文学是最急不来的。
    林声又一次意识到了与人交谈的好处,他太封闭,也太狭窄。
    “我太急功近利了。”
    何唤吓了一跳:“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声笑笑说:“我知道,但我确实没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写什么。”
    如果单从这方面看,他还不如宋铎,至少宋铎虽然写不出,但他知道自己想要表达的核心是什么。
    林声看向窗外,外面路灯已经亮了。
    他想起沈恪给自己的画,突然之间自己好像真的进入到了那幅画的世界里。
    他是那个伫立在雪地里低着头等人来的男人,等的是谁?是一个身上裹着风雪,却依旧如太阳般炙热的人。
    不如就写他吧。
    那个打开自己的人,打开自己的身体,也打开自己世界另一扇门的人。
    沈恪在干嘛呢?
    林声想起了他。
    被林声想起的沈恪过得依旧不如意。
    他已经两个月没往画廊交画了,合同里写着,如果三个月交不出一幅画,画廊就会跟他解约。
    到目前为止,距离合同规定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沈恪其实很清楚,就算自己现在开始动笔画,也已经来不及了。
    画廊老板打电话来询问进度,沈恪说:“张哥,真的对不住,我画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