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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东窗事发,寿帝震怒

      梅阑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习惯性的去抚摸睡觉时就放在身侧的簪子,摸了个空,才想起已经断了,没了。心中失落,一股隐痛慢慢腾起,她索性起身坐在案桌前,翻出从前她一看就觉得头晕的史书来研读。
    没看几行字还是心烦意乱,将书本一丢:“罢了,睡不着就睡不着,何必为难了自己。”
    一撩衣摆,随手将鬓发拢好,蹑手蹑脚的摸去了库房。
    不多时她重新回来,一手拎了个酒坛子,竟是两坛子陈年的满园春。她关上房门,往床榻上一躺下,拍开封泥,满园春独有的浓郁酒香就弥漫在屋子里。她嗯了一声:“真是好酒,今日且来陪我过一个失梦的夜晚吧。”
    一口又一口,满园春浓烈的酒香熏得她昏昏然,终于在第二只酒坛子落地时闭目沉沉睡去。
    梅阑珊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年少时,故人笑眯眯的张开手向她走来……
    另一个睡不着的人却是容盛。
    梅阑珊那一鞭子抽得是真狠,将他的脸打得鲜血淋漓,到了夜间高高的肿了起来,碰都不能碰一下。幸好随行的御医带了上好的伤药,厚厚的敷了一层,在将入睡时总算是好了些,刺骨的疼缓了缓,只是开口说话极其费力。
    没了外人在,此时容盛卸下了白日里的一身开朗,眉目透着几分安静到冷然。乍然一看,同魏明玺在气质上带了几分相似,只是没魏明玺那么冷漠罢了。
    “太子殿下,这梅小姐下手也真是太狠了,再用力一些,殿下的脸可就毁了!”随行的使臣絮絮叨叨的在容盛耳边说话:“瞧瞧,看着就让人心疼,等回国时若留下疤痕,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容盛没说话,抬眼看了他一眼。
    使臣以为他是赞同,又继续说道:“太子殿下,那梅小姐真是凶悍,这三个月里怕是要委屈殿下了。”
    凶悍吗?
    容盛的眸中露出一丝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是有点凶悍的,会武功,出手还狠辣,西凉女子素来爽直,她这样的,搁到西凉里也是拔尖的泼辣呢!
    至少在西凉,没人敢把鞭子往他的身上抽!
    使臣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脸,苦口婆心的劝道:“殿下也只有忍耐些了。虽说太后娘娘心疼殿下,宠着殿下,可殿下你也知道,其他几位尚且在国中的皇子们也都不是吃素的,若是这次回去没完成任务,贵妃娘娘在陛下跟前不好交代不说,这事也会成为他们攻击殿下的借口。当年殿下和娘娘被废后宁氏残害,流落民间,不得与陛下骨肉相认,若非娘娘拼了性命的保护着殿下……”
    说着,竟又将萧贵妃是如何带着容盛死里逃生、刀头舔血的活下来的事情又说了一次。
    末了,用一如既然的一句话总结:“殿下,娘娘带着殿下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决不能在这一次的大魏之行上毁了!”
    容盛的眉头越拧越紧,脸颊剧痛,可耳朵更烦,他只得忍着痛开口:“二舅舅,你放心,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这使臣名叫萧甚迎,乃是西凉一品贵妃萧贵妃的亲二哥,容盛的亲舅舅。这次出使大魏,萧贵妃不放心容盛一人独自前来,便央求了自己的亲哥哥作为陪同。
    说是陪同,也是个拘束的意思,容盛当着长辈的面便不能太过任性。
    “那就好那就好。”萧甚迎得了容盛的回答,稍稍放心了一些,见他说话时龇牙咧嘴格外难受,忙劝道:“殿下不要再说话了,好好歇息一晚,明天起来肯定会好很多。”
    “嗯。”容盛应了一声,示意他出去时将门带上。
    萧甚迎离开后,容盛便没了方才的架子,他往后一倒,靠在软榻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纷乱。
    闭上眼睛,眼前又是梅阑珊看到簪子断裂那一瞬间的表情……
    都是他的错!
    他烦躁的用手轻轻锤着身侧的床榻,他也不是故意的,可是事与愿违,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并不知道那东西很是贵重,到底怎么才能弥补梅阑珊呢?
    此念一起,他又捏紧了拳头,在心底喃喃的告诉自己:“容盛,打住!”
    来大魏是有任务在身,可别为了旁枝末节分了心。萧甚迎说得对,这一次若不能圆满完成任务回去,等待他和母亲的将是另一场灾难。一根簪子算什么,若是命都没了,他拿什么来说弥补二字?
    倘若要弥补,最先弥补的也应该是为了自己操碎了心的母妃!
    容盛张开眼睛,眸色一片深沉。
    旁人都瞧着他风光无比,是西凉的太子殿下,可有谁又知道他这个太子当得是多么不容易呢?他生在西凉,可在十一岁那年,母亲中了歹人的奸计,被不知情的父皇贬黜出宫,连带着他也成了没爹的野种。整整九年,他随着母亲和大舅舅辗转流落各地,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还要时时小心的躲避着歹人的追杀。
    直到二十岁那年,因朝中局势纷乱,一桩旧案无意牵扯出母亲当年的祸事,父皇这才知道冤枉了母亲,一封圣旨将他们母子二人召回。
    父皇对他很是愧疚,回宫之后极尽所能的弥补,他却早已不复当年的天真。
    二十一岁,他请旨上了战场,用军人铁血和无数的刀痕剑伤换来了赫赫军功,重建零落的母家萧氏一族,一步步踏上太子之位。
    可是坐上太子之位并不代表就没了危机。
    他还有三个兄弟,每一个都野心勃勃,都想除掉他坐上太子之位。他们长期用西凉同大魏的战事来攻击他,全然忘记了当年若不是他带兵击退大魏的精锐,抵御赤蒙的侵略,是换不来西凉这些年的太平的!
    他们一个个只想要他死!
    容盛眯起眼睛,他在大魏耽搁这三个月,既是为了办事,也是给他的那些兄弟们一个机会。若非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何去掉心头刺?
    “梅阑珊……”容盛轻轻的点着软塌,含糊不清的叹了口气。
    京城里的风云素来不少,这一日的事情只是万千风云里的一个小点,可谁也没想到会酿出另一场暴风骤雨!
    梅阑珊在驿馆打闹了一场,还用兵器伤了西凉容盛太子,尽管容盛当时利用威权压了下去,但终究没能压住悠悠众口。
    隔日,这件事就传遍了京城,甚至还传到了皇宫里去。
    寿帝近来精神不济,听了这个消息很是吃惊,撑着病体召见容盛。容盛脸上的伤经过一个晚上的修养,已经好了很多,能正常说话了。只是伤口看着仍然是狰狞,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寿帝之所以同意跟西凉的和亲,身子不适是很主要的一个原因,他怕自己撒手一去,西北局势立即不稳,故而对前来和亲的容盛是十分重视的。
    一见之下,立即就怒了:“去把梅阑珊给朕带来,现在就去!”
    谢安阳见他是真的动了怒,也知道这次梅阑珊是真的闯祸了,国本同家事比起来,寿帝当日不能因梅向荣的关系偏袒于她,只得小碎步前去太医院宣召梅阑珊。怎料到了太医院,才发现梅阑珊今日竟然没去当值,他亲自去梅国公府传旨,又吩咐身边的两个小徒弟:“阿蓝,你速去陵王府,请陵王殿下无论如何都想个办法入宫;阿智,你去查一下,这些消息不会无缘无故的传到宫里来,去看看是谁在兴风作浪。”
    两个小徒弟一人往一边奔去,他才尖着嗓子哼了一声,快马去将梅阑珊带来。
    梅阮仪和傅容月亲自前来迎接,听说陛下动了怒,要见梅阑珊,都面露担心之色。
    傅容月前去叫人,进了梅阑珊的屋子,才发现一屋子的酒气,梅阑珊醉得不省人事。
    她慌忙从梅阑珊的药箱里拿出嗅盐凑到梅阑珊鼻端,梅阑珊咳着醒来,嘟囔着说:“干嘛叫醒我!”
    “小祖宗,快醒来吧,谢公公代陛下宣召你入宫。”傅容月又是气又是心疼。
    梅阑珊的主院婢女秋心见她一身酒气,忙吩咐小丫头们:“快打点热水进来,让小姐沐浴,去一去酒气!”
    “罢了,哪里来得及!”傅容月巴拉着将梅阑珊的衣衫扯下来,快手替她换上了干净衣衫,灌了她一颗醒酒丸,就推着她往外走。
    梅阑珊听到是寿帝传唤,脑袋顿时被淋了一盆冷水般,一个激灵,酒是彻底醒了过来。
    她虽然跳脱,却不蠢,昨天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惴惴不安的跟着傅容月到了前厅,谢安阳一靠近她就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不过看她还算整齐,什么也没说,只道:“梅大人,陛下召见,这就跟我一同入宫吧。”因梅阑珊在太医院任职,又是寿帝传召,故而谢安阳很有分寸的称呼她做大人,而不是宫宴上惯用的称呼做梅小姐。
    乍然听到梅大人三个字,傅容月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过只是一瞬,担忧还是盖过了诧异,她忙上前问:“谢总管,我能一同去吗?”
    “陛下只招了梅大人一人入宫。”谢安阳很是为难。
    不过,他说着这句话,目光却看向了陵王府的方向,四目交汇,傅容月顿时会意,松开了拉着梅阑珊的手。
    两人前脚一走,傅容月就后脚跟上去了陵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