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若愚道士
这个司机的话实在是太多了,问东问西的,问的我都有些不耐烦了。
本来撞邪就是让人心烦的事情,他还要在一边不停的唠叨,跟个唐僧似得。
我半真半假的给他回着话,从来没有想到和人聊天会是这么累的一件事。
车子开到张家口的时候,我已经是累的口干舌燥了。
“往……”我正要说具体的地方,司机却是摆了摆手。
“找若愚师傅嘛,我知道地方,车钱给你少算一点,不过,你一会一定要带我一起去见识见识。”司机的脸上洋溢出一丝兴奋。
这时,我才算看明白了,这人对鬼怪,有一种浓厚的兴趣。哪里招鬼,他就往哪里凑。
我心说这师傅真是命大,咋就没被鬼给掐死。
很快就到了地头上,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
司机将车停在巷子口上,随手抓住那个红色符纸小包,招呼我下车。
我无奈跟他走了下去。
这巷子实在太破了,窄的连出租车都开不进去。
幸好没听那个算命的,最破的那座院子,这里一家比一家破,要找个最破的,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到了若愚道士的家门口的时候,我的这种想法直接破灭了。
终于知道什么是最破了。
破落的门楼子踏了半边,门板都没有一块,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院子里面的情况。
大院里面,亮着一盏白炽灯。
灯光下,一个秃顶中年人靠在躺椅上,他的面前放着一个掉了漆的破茶几。
破茶几上,放着一个十八寸的黑白电视机。
电视机里面播放着一个让我看得快吐的节目,就是大名鼎鼎的喜羊羊与灰太狼。
那秃头中年人一只脚搭在茶几上,一只手扣着脚丫子,另一只摸着花生米,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电视机,嘴里不时发出一声傻笑。
这,这就是若愚道士?
我甚至觉得,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直到司机推着我进去的时候,我才迈开步子。
院子里面的秃顶中年人似乎听到了脚步声。
我的目光下,那搭在茶几上的脚忽然拿了下来,摆的端端的,电视里的喜洋洋与灰太狼也瞬间给他换成了新闻联播。
秃顶中年人坐的端端的,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这家伙在关心国家大事。
“那个,若愚师傅,咱们又见面了。”说话的是和我一起来的司机师傅。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鬼神的事情你少掺和,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秃头中年人转头,露出满嘴的黄牙。
这家伙简直就是和若智一个模子里面倒出来的,都是一副德行。
“我怎么会死,不是有师傅你嘛。”司机赶紧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
“这话我爱听。”若愚很是受用的点头,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我心里,对于得道高人的崇拜,被打的支离破碎。
在见到若智,若愚之前,我都以为得道高人是那种衣冠楚楚,白须飘飘,仙风道骨,不怒自威……
可是,这两个道士,跟上面说的哪一个词都不沾边,甚至是站到了反面。
“那,那个,您收我为徒的事情?”司机开始套近乎了,我这才明白,这个家伙为啥那么积极,原来是想着这茬。
“收个屁,跟你说了你没道缘,再说你这么大岁数了,拖家带口的,愣是缠着这些干什么?”若愚明显是不高兴了。
司机还在那套近乎,若愚直接抄起人字拖,将他给轰到了一边。
这一幕把我看的是目瞪口呆,毕生难忘。
若愚道士似乎也觉得失态了,抬手撩了一把没剩下几根的头发。
我心想,这都前途光明,后发制人了,还弄什么发型。
我愣是憋着笑站在一边,憋得很辛苦。
“你是干什么来的?”若愚道士做的端端的。
“消灾。”我连忙顺着路上司机说好的话往下回答。
“单单是消灾?”
“破财消灾。”看到道士脸上有些不乐意,我赶紧回答了一句。
“财呢?”道士说着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就是那只抠脚的。
“你还真要钱啊?”我被他的举动惊到了。
“不真要,还是假要啊?”若愚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我很生气的抽出几张红票子,实在是没那么多钱,不然我正想把这家伙活活砸死,都钻钱眼里去了。
“这还差不多,我是道士,可不是慈善机构。都一个个只想着消灾,不舍得破财,那道爷我还不得喝西北风去?”若愚笑了一下,伸手从那个满是污垢的躺椅下面摸出一身崭新的道袍,扣在身上。
这一下,还真有些得道高人的模样了。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过来,摇一下卦。”道士的语气很镇定,茶几上放着三枚铜钱。
若愚示意我将铜钱扣在手心里面,然后心无杂念的摇上几下,然后将铜钱放开。
我跟着他说的做,先是两个正面,一个反面。
道士又示意我连续咬了两下,可就在最后一下的时候,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三枚铜钱从我的手心里落下的时候,竟然全部四分五裂了。
若愚一下从躺椅上弹了起来,他一把拽住我的脖子:“说!你是不是到过大王庄?”
我连忙点了点头。
“谁让你来这的?”若愚很是生气。
我也很紧张,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是,是。天桥上,那个算命的瞎眼道士。”
“竟然是他?难道是……”若愚说了一半,就猛然停住了,显然是不想让我听到。
“你身上阴债很重,你是不是欠别人东西了?”若愚情绪终于稳定了,重新坐回到躺椅上问我。
“没,没有啊。我怎么可能欠人家东西呢?”我有些手足无措了。
“好好想,想明白能。想错了,就是天王老子下来,也救不了你的命!”若愚又是抓着花生米,但是没往嘴里面放,他的眼睛也是死死的盯着我。
“想到了!有个老奶奶,跟我说,我欠他一百万,还有一口房子……”
“对啦,现在人家来找你要东西了,你还舍不得花钱。你不是自己找罪受吗?”若愚拍了拍躺椅,神色终于轻松了。
“可是,我哪里拿得出一百万啊,我全身就不到一千块钱,还有那房子,打死我,我也买不起啊!”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第八十章 买不起,也得买
“大师,您就帮我想想办法吧。啊?”一想起北京的房价,我不禁感到心底一阵发虚,莫说还有那一百万,这加起来,足有上千万了。就是把我卖了,也绝对凑不出这么多。
“瓜娃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啊。”若愚道士说着,居然丝毫不再理会我,又是盯着他那颇得快散架的电视机。
还是喜羊羊与灰太狼,若愚死死的盯着屏幕,不是发出一阵傻里傻气的笑声。
再看那司机王师傅,竟然也是偷偷的瞄着电视。
我眼瞅着,指不上若愚道士了,只得往王师傅身边靠了靠,冲着他偷偷的挤了一下眼睛。
王师傅果然上道,拽着我往远处走了几步,这才小声的说:“若愚师傅这是生你气了,赶紧过去给道个歉。要是态度好的话,我看这事能成。”
“啥?让我和他道歉,就他那熊样。”我本来就有些火了,收了我的钱不说,难不成还得让我哄着他?
“反正你看着吧,晚上人家估计就来找你收债了。你要还不上的话,呵呵……”王师傅小眼一翻,阴沉沉的笑了起来。
这一笑,把我吓得是毛骨悚然。
“你两在那瞎嘀咕啥呢?”若愚道士突然回过头来,我朝他那瞄了一眼,果然不出我所料,电视插广告了。
“那个,若愚师傅,王叔跟我讲您以前的光辉事迹呢。”我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话说出来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寒颤。
不料若愚却是极为受用:“哈哈,算你小子识相!”道士冲我伸了一下大拇指,这才依依不舍的关掉了他的电视机。
“那,您看我那阴债的事……”我试着往下套他的话。
“你既然答应人家了,那没什么好说的。答应人的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和鬼打交道,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没什么好商量的。”道士的话一本正经,我听了不禁心里泛着苦水。
“指着您说了半天,还得我自己掏钱啊?”倒不是我舍不得破财,而是实在凑不出那么多钱,一千万,对那时的我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那没办法,买不起,也得买,谁让你答应下来了。”道士把话说绝了,看来这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那我还是死了算了。”我嘴里叹了口气,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流。
迈着异常沉重的步子,我慢慢的往小院外面走去。
“哈哈……”身后的两人瞧我落魄的模样,居然毫无遮掩的放声大笑起来。
“你,你们笑个屁,有你们这种幸灾乐祸的人吗?”既然死亡已经无法避免,那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我说,小哥,你又不是破不起那点财,何必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呢?”王师傅腆着大肚子,笑得脸都红了。
“我要真出得起,还用的着求你们?”我翻了个白眼,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悲剧,病急乱投医,最后还是逃不过一死。
“得,算道爷我吃个亏,这个数,我帮你摆平!”若愚道士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伸出五根脏兮兮的手指。
“五万?”这个数字我倒是勉强凑的出来,再多的话,我实在是没辙了。
“成交!”道士脸上的笑容异常的灿烂,秃瓢脑袋上面,一张脸满面红光。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看着架势,八成是被人坑了。
“得嘞,小哥,真是服了您嘞,钱多的没处花了不是?”王师傅刚开口,若愚就使劲冲着他挤眼睛。
不过这胖子急着看我笑话,哪里顾得上看道士的脸色,一时竟是给说漏嘴了。
“就那一口破棺材,几张冥币,就值五万,哈哈……笑死我了!”王胖子笑得前仰后合。
“你们他妈耍我是不?”我这回是真火了,这两人摆明了一进门就等着看我笑话。
“一码归一码,我好歹也算 是宗师级的人物,五万能请得动道爷,你就偷着乐吧。”若愚也是跟着起哄。
五万?都够请个三线明星陪吃饭了,这丫的还真把自己当大牌了。
“最多五千,大不了,我自己去人家坟头还愿。”我咬着牙,狠狠的还价,这大概也是我的底线了。
“行,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摊上你这么个穷鬼。”道士很是无奈的答应了。
我自以为这次算是将了他们一军,但后来发现,自己还是亏了。
一番讨价还价,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河北的夜晚,灰蒙蒙的,像是压着层层雾霾,让人一看天,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忽然之间,小院里面起了一阵阴风,挑在树枝上的白炽灯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来了!”若愚道士猛然间从躺椅上立了起来,他的话音刚落,院里的白炽灯就是一阵闪烁,仿佛随时都要熄灭。
鬼吹灯!经历的多了,我也知道,是有什么鬼物闯进来了。
“妈了个八字,反了天了,感到我这撒野!”若愚道士嘴里骂骂咧咧的,伸手从放着电视机的茶几下面端出一个红布包着的长条物件。
我正觉得无处立足的时候,道士的声音传来:“胖子,你两先去屋里避一避!“
我一时如蒙大赦,拉着王胖子就往破屋里面冲。
胖子反而是一脸的不乐意。
小屋里面充斥着一股很是刺鼻的酸臭味道,刚一进门,我就像是中了催泪弹一般。
那股怪味愣是呛得我腹中一阵翻涌,眼前一黑,竟是辣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王胖子拽着我到了窗户边上,我这才略微顺过一口气来,回身匆匆一瞥。
后面是若愚的床,上面的床单满是油汗,灯光下,竟是隐隐泛着光泽。
至于床下面堆着的无数臭袜子,没了脚的支撑,也能端端的立在地上。
我丝毫不怀疑,这一堆东西搬出去,就是在雨地里放上三天,都沾不上一丝水渍。
身旁站的王胖子也是捂着鼻子,不过他倒是没我那么大的反应,估计是以前来过,早就慢慢习惯了吧?
“这尼玛是人住的地方,猪窝都比他这干净!”我这话丝毫不夸张。
放在当时的话,我宁愿夜夜睡猪窝,也不愿呆在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