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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归先是惊疑不定地瞄了他一眼,又悄无声息地勾着椅子往前坐了点——离霍航一更近了点。
他再伸手把碗里最后一块排骨夹到了霍航一的碗里,然后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又怂又固执地道:“想的。”
霍航一面无表情地把顾归夹给自己的肉又夹了回去,冷不丁道:“那你去。”
顾归双手抱着碗,试探地问:“那我可以去?”
霍航一又冷着眉,吐出来两个字:“你敢。”
顾归确实不敢,他闷着脸抓着筷子,就要把原本想给霍航一的最后一个排骨往自己的嘴里放。
手腕上却突然冒出了一股力,排骨在他嘴角的位置停了下来。
下一秒,手掌被箍着他的人一转,筷子换了一个方向。霍航一的脑袋也凑了过来,筷子上的排骨进了他的嘴里。
他又松了抓在顾归手上的力,不爽地问道:“不是夹给我的?”
顾归小声地嘀咕:“你不是不要吗?”
“我说不要就不要?”
顾归瞪了瞪眼睛,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贴合霍航一的词——无理取闹。
饭后。
霍航一觉得这件事情还没完,他又把顾归叫到了书房,他的手上捧着一本书。
一本与背后书柜上那些《冷兵器鉴赏》、《人体解剖学》等等毫不相关的书。
——书名叫《别和叛逆期的少年较劲》。
顾归一低眼就看到了亮眼的书名,他张了张嘴,先为自己反驳:“我不是叛逆期!”
“那你是什么?”霍航一嘲讽一笑:“青春期?”
眼见顾归就要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他又冷着声音阻止道:“站着听,不许坐。”
他已经决定了要和顾归来一段心平气和的交流。
霍航一靠在背后的椅子上,开门见山问:“为什么想谈恋爱?别说你就是想谈,都那么大人了,做事情总要有个理由。”
顾归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别人都谈恋爱……”
“所以你就要谈?”
“你知道什么叫谈恋爱吗?”
“你知道谈恋爱要干嘛吗?”
这三句话层层递进,霍航一越说越偏离“心平气和”这个主题,手里的书被他翻得“哗哗”作响,纸张飞动时掀起了一阵风。
他用手指按了按眉心,重新沉下气跟顾归说:“你把我说的话都当耳边风了是吧?”
霍航一的语气很平。
顾归却听出来他是真生气了,他的手指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拽自己衣服上的线头,一圈一圈地绕在指头上,缠在了指肉上。
“对不起。”顾归站得很直,头却垂得很低,又说了一遍,“哥哥,对不起。”
烦躁之下,霍航一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刺脑的味道给他降了把火。
他不该管不了顾归那么多,应该给他留下自己的空间。
但他还是烦。
“顾归。”
霍航一很少那么严肃地叫他的名字,顾归下意识地应了声“到”。
就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开小差的学生。
他听到霍航一说。
“我不是因为你不听我的话而生气,你会有自己的想法是正常的。只不过,你真的搞得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我在做什么?
落地窗外有飞机略过,再黑夜里化成了明亮的一个点。
顾归放空着大脑看了一会儿,眨眼间就找不到了飞机尾巴的踪影,他想了想,沉默地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又喃喃自语,声音很小,像是天际边划过的流星一样,一闪而过又留下一道流光:“我只是想跟别人一样而已。”
他想要这种拙劣的手法把自己变得和别人一样。
“顾归。”
霍航一又喊了一声,只是听起来和上一声不一样,有着散不尽的无奈。
“你不需要和别人一样。”
“……可我想和别人一样。”
他和别人不一样,统统不一样。
头发、眼睛、耳朵。
甚至于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他都和别人不一样。
顾归像是钻进了一个走不出来的死胡同一样,把自己埋进了满是壁垒的迷宫,又或者是深海里的孤岛。
他跌跌撞撞了无数次,撞出了满身疮痍,还是没有走出来。
霍航一站了起来,坚实可靠的身躯挡在了顾归的面前,窗外的月光为他笼了一层薄纱似的银光。
“你的银发很漂亮,眼睛也很漂亮,耳朵……也很可爱。”
“所以你不需要和别人一样。”
月色照得他面容模糊,又照出了云雾间特有的光晕。
顾归想。
如果他是一只拙劣的鹦鹉,那霍航一就是那个教他说话的人。
*
一个学期过得很快,天气一天一天地往下降,考完期末考就是一个短暂的寒假。
随着剩余的假期越来越短,顾归突然觉得这个城市有点什么不同了。
好像什么建筑都染上了些红色。
有些在门前悬挂上了红灯笼,又或是贴起了一个倒立的“福”字,还有那红底黑墨的红色对联。
快过年了,霍航一回家的时间却越来越晚。
临近过年他便越忙,各种推不掉的饭局,还有年末的各种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