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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砳砳隐约看到蜈蚣精的嘴巴里似乎塞有什么东西。
福先生独自在温煦的阳光下打着把黑伞,一路跟骆主任交流:“火葬必须要将尸体的躯壳焚烧得非常彻底,才能得到最细腻的骨灰,至于细腻程度,评判标准要达到具有顺滑的流动性,装进特制的水晶棺才会好看。”
骆主任一路听得连连点头,除了钦佩福先生的专业性,就是感慨福先生无私付出。
许砳砳:“……”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们讨论的是蜈蚣精的火葬现场,许砳砳怕是要以为福先生准备去做什么美妆测评。
福先生手上戴着黑色手套,优雅地举着纯黑色的遮阳伞,他拨了一下垂在脖颈间的碎发和玫瑰花吊坠,露出一截瓷白的脖颈肌肤,他的肌肤白皙剔透,看不到丁点儿血色,所以一圈淡粉色的印痕格外显眼。
许砳砳走在福先生斜后方,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慈善家微笑假面与福先生的面部轮廓线贴合的交界处,夹着耳鬓垂下的一小撮头发。
许砳砳心里头一紧,这意味着福先生摘过面具……
许砳砳想到李公豹曾说过:在妖界里有一群因为不想背负善良罪名的大妖怪,有时一时兴起会戴上慈善家的微笑假面行善,但是一摘面具,就会重新恢复本性,肆意行凶不行善事。
恰好骆主任上前和李公豹交流,福先生则退下来和许砳砳并肩同行。
许砳砳脑子一热,就壮着胆子问他:“福先生睡觉的时候,会摘下面具吗?”
闻言,福先生侧头看向许砳砳,嗓音含着笑道:“偶尔会呀。”
许砳砳顿时喉头一紧。
福先生又打趣道:“砳砳先生想要看看吗?我以前长得还算挺好看的。”
福先生歪着头笑了笑,亚麻灰的发梢拂过耳侧,脖颈上的酒红色的玫瑰花耳坠一晃一摇。
许砳砳心慌意乱地瞥了福先生一眼,近距离看到他的微笑假面更让人心慌张。
许砳砳笑容僵硬地说:“不用了……”
福先生只是逗了许砳砳两句,又毫无歉意地笑着跟许砳砳解释“我只是开玩笑的”,在初初对福先生下达驱逐令之前,福先生主动上前跟骆主任提出要求。
福先生:“主任,为了将尸体焚烧至最适宜的程度,希望主任能临时打开七号房邻居的小门,引牠身上的妖火来焚烧尸身。”
七号房邻居是天生火性,而妖火的威力自当是凡火所不能相比的。
许砳砳闻言也回过头去,他刚才怀疑七号房邻居的时候,就很想找个机会见识一下本尊。
许砳砳心中有疑,猜测恐怕福先生也是对七号房邻居有所怀疑。毕竟福先生也是终南洞里唯一一个怀疑牛嫂诞下的死胎和鹿几小神医有关的妖怪。
骆主任对福先生有求必应,连连点头道:“自当如此,虽然七号房的啾啾小同志还没有主观意识,但我相信牠必定是乐于助妖的嚯。”
骆主任说得隐晦,但许砳砳知道七号房这位小啾啾据说是终南洞居民的心头大患,爱搞破坏,劣性难改,而且蛮不讲理,也没有邻居能用武力制服它。
七号房在西北角,和福先生的二号房中间还隔着不听先生的一号房。
许砳砳是第一次涉足此地。
西南角的二号房屋后是一片光秃秃的荒芜土地,堆着一座座灰白色的小土丘,偌大的土地上只有一株鹅黄色的小花顽强地屹立在这片荒土上,它四周无遮无挡,纤细的花杆在风沙中折腰,却依旧顽强挺立地开出几簇小黄花。
这株孤苦无依的小花让许砳砳想到自己,他现在混夹在妖怪中求生就是这种状态。
不听先生的一号房则被花木所环绕,禅意幽深,房子后院的走廊连着钟房和鼓楼,这便是晨钟暮鼓的诞生之地。
许砳砳他们路过时,还听到从不听先生的房里传来的木鱼声和诵经声。
位于终南洞西北角的七号房,是终南洞里唯一一座半圆石堡,许砳砳看到它的第一感觉,是像一座修葺完善的坟包……要说得好听一点就是一座面包窑。
石堡周围一圈没有草木生长,正对着小洞口的方向,还有一道与洞口等宽,长达一米的被烧焦的痕迹,就像是一道警戒线,生长在警戒线以外的草木则比别处的杂草更加繁茂。
骆主任指挥李公豹和黑大壮把蜈蚣精的尸体抬到七号房门口。
尸体轻轻被放在地上时,却由于这一颠一颤而从蜈蚣精口中震出一团黄色的纸团,吸引了所有邻居的注意。
“……”
在场邻居面面相觑。
还是黑大壮和李公豹壮着熊心豹子胆,捡了两根小木枝相互协助,将有些黏糊的纸团剥开来——
这是一张黄色符篆,朱砂红的符文已经晕染开,皱巴巴的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来,只能辨认出正中间还画着一个像腰果形状的黑色图案,像是太极图的左半边。
符篆有些软绵绵的,只是被短木枝不小心戳出一个裂口,符篆竟然就在众妖怪邻居的眼皮底下直接灰飞烟灭,化作一缕黄色的轻烟,连纸屑渣都不剩。
“……”
没有邻居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们也无处考证。
骆主任薅着大脑门,为这些扰乱终南洞住户的生活体验的不定因素而头秃,他赔着笑道:“我们……还是先将吴弓的尸体焚化了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