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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那天之前,许砳砳曾听到妈妈给爸爸打电话,挂电话之前,妈妈的声音柔软,极力掩盖疲惫:“今晚回家给我买一支玫瑰花吧。”
那天是什么节日吗?许砳砳经记不得了。
但是他记得,爸爸那晚是空手回来的,他忙于工作,分身乏术,他忙得忘了生活了,也顾不上生活了。
爸爸当晚没有买玫瑰花,在之后的很多个晚上也没有买,他可能是彻彻底底地忘记了这件事,又或者他从来没把一枝花放在心上。
妈妈也没再提,怕被爸爸嫌弃她矫情。
许砳砳想,那一支玫瑰花没有送到妈妈的手上,但玫瑰花茎的刺却永远留在妈妈心上了,每一个没有玫瑰花的夜晚,妈妈的心头就被带刺的花藤勒得更紧。
勒得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许砳砳当时并不懂,但是现在想通了,无论是打碎了奶牛,还是爸爸忘记买那支玫瑰花,都不算什么事,可是,生活不就是由这一杯热牛奶,或是一支几块钱的玫瑰花——被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幸福堆叠起来的吗?
热牛奶温热了手心。
鲜艳欲滴的玫瑰花为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一抹艳丽。
他的妈妈无论到了什么年纪,都有权利保持一颗温热的少女心。
至于他的爸爸,一直是家庭顶梁柱的爸爸,他日夜都忙于工作,生活容不下半刻喘息的间隙,每天只有开车回家的这段时间能够属于他自己。
许砳砳曾在某次下楼扔垃圾的时候,碰见他的爸爸开车停在家门口几米处,却迟迟没有下车回家,他就坐在车子里发呆,降下的车窗里飘出一缕缕白烟,车窗旁经扔了三只烟蒂,他难得在生活的重压下偷得片刻清闲,却因为许砳砳的突然出现而显得有些慌张。
他薅了薅头发,嗓子有些哑,忙不迭抓起一只黑着屏幕的手机,对着许砳砳扬了扬,顾不上燃尽的烟灰掉在腿上,他极力掩饰道:“我在等一个工作电话,你上去让你妈把饭菜热一下。”
许砳砳当时并没有多想。
直到现在才懂,原来他们都不容易。
许砳砳作为他们的孩子,他也是最有资格埋怨他们的人,可现在他觉得互相怨怼没有意思了。
说来好笑,姑妈提起他的爸爸远赴他乡,把许砳砳留在姑妈这里是为了不让许砳砳吃苦,他当时咬牙切齿地对姑妈说:“他自以为是地‘为我好’,但是他有考虑过我想要什么吗?我绝对不会变得我父母那样的人,我不会把‘抛弃累赘’说成得这么冠冕堂皇。”
当他们做出离婚的决定之后,许砳砳怨恨他们没有考虑他的感受。
当爸爸扔下了浑身是刺的“他”远赴他乡,许砳砳责怪父亲如同抛弃累赘一样丢下他。
姑妈当时说了:“等你站到你爸的位置上,你的想法可能就不一样了。”
许砳砳很不服。
可是,许砳砳进万耀殿时为了初初“好”,让初初留在原地等他是事实。如果时光再逆流,在不知道初初就是原初的情况下,哪怕是时间倒转了千千万万遍,许砳砳的每一次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许砳砳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微微侧头,对车后座的原初说:“你知道我在另一个世界的处世观吗?”
原初倾下身问:“是什么?”
许砳砳笑了笑,却卖着关子闭口不提了。
许砳砳骑着自行车回到焦土地与终南洞连接的绿化带时,碰到黑熊精正战战兢兢地挑着担子,明明是一只实力不弱的B级凶灾大妖怪,只需达到超C级的灾祸妖怪直接渡河也不在话下,而他却热衷于最为古朴的方式,挑着担子往返于九天河来给绿化带浇水。
黑熊精一如既往地背着竹篓,许砳砳知道,竹篓里驮着那只缝制着一颗鲜活心脏的粉红色猪布偶。
鉴于是猪精先背叛黑熊精的,又或者是看在黑熊精曾经给他十三号房送去不少柴火,许砳砳觉得猪精死得并不无辜。
许砳砳对黑熊精的印象还行,当下也忍不住想帮黑熊精一把。
他把自行车停在绿化带的过道上,同时挡住了黑熊精的去路。许砳砳能明显感觉到黑熊精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很可能下一秒就拔腿跑路。
许砳砳并没有想为难他,而是拉着原初走过去,对黑熊精道:“小树苗都是在哪领取的,我和原初不打个卡都说不过去了吧。”
“这……”
黑熊精和原初都同时看向许砳砳,前者震惊,后者茫然。
毕竟植树造林爱护环境也算好事,十分值得支持。
许砳砳含笑道:“最应该被抓来当苦力种树的,是小啾啾。”
虽然凤皇当时是为了救原初而死,但他是真正的纵火犯。
“再不济也该回来当个剪彩嘉宾吧。不过他现在回去当凤皇了,可能会很忙。”
黑熊精当然不敢点头附和“是是是,没错没错,最好让凤皇回来当宣传大使”,赶紧去挑了两棵长势最好的小树苗给许砳砳。
许砳砳接过手,把其中一棵递给原初,黑熊精鞍前马后,在最显眼的空地挖了两个靠近的小土坑。
说句实话,许砳砳和原初的植树体验比较差,小领导作风却学了个七七八八,挖坑填土一条龙,全由自以为眼力见儿十足的铁憨憨黑熊精一手包办了,许砳砳他们只负责把小树苗的树根填放在土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