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各自感怀父爱的时候，前方忽地冒出一线蓝色，和奔腾的大河相接，蓝色越来越大，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窗口。
    眼前豁然开朗，碧蓝色的大海一望无垠，看灰色看到视觉疲劳的小明为之一振，又是一声长啸：“嗷呜——”
    战斗机一个鹞子翻身，向下俯冲，随着高度陡降，翻滚的浪涛扑面而来，仿佛要将小明和刀锋连机带人吞噬。
    小明改为目测驾驶，眼到手到，一抬操纵杆，变成平飞。
    那一瞬间，机翼几乎贴着浪尖，发动机喷出的灼热气浪，在碧波万顷的海面上，带起一道白色的浪痕，惊险之至！
    这一回，刀锋的反应没有刚才激烈了。
    小明的战斗机驾驶技术，本来就是在大海上练成的，仿佛龙归大海，一下子降到五米左右的高度。
    倒非他有意显摆，这样的超低空掠海，不仅可以规避敌人的陆地雷达，更可以确保敌人航空母舰的舰载雷达，在超视距的距离外，无法发现战斗机踪迹。
    这个飞行高度，自然相当危险，地形雷达的反应都来不及，完全依靠飞行员的视觉加上直觉反应。
    好在在核灾难后，本是海天一色的大自然景象，却变成了天地一色。
    而海和天，一个蓝，一个灰，泾渭分明，不会发生视觉误差。
    小明扫了一眼导航仪，距离目标还有三百公里，按现在的飞行速度，大约二十分钟就能飞到。
    战斗机的超低空飞行不能太快，因为低空的空气阻力大，气流不稳，还能产生巨大的“音爆”声，传出几十里，等于自我暴露目标。
    小明发出对命运的呐喊：“兄弟，让父亲为我们骄傲吧！”
    “兄弟，让我们去改写历史！”刀锋也是豪情万丈。
    战斗机顺着海岸线，直扑帝国的港口城邦……
    距离目标只有五公里，已进入港口城邦的海域，小明猛地拉起机头，已近乎垂直的角度向上爬升。
    两声雷鸣般的炸响传入小明和刀锋的耳中，在机尾的部位，更是出现了一道奇观，一圈圆锥形的白色水雾，像天鹅裙一样地张开，优雅之中，又带着一丝疯狂。
    这就是战斗机突破音速时产生的“音爆”现象，在海面上会出现水雾状的音爆云，在地面上则会震碎门窗、造成鼻子流血、乃至孕妇流产。
    蓦地，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小明已将声音抛在了身后，进入了超音速飞行。
    他之所以飞得这么快，必须要在敌人的雷达和对空导弹做出反应之前，飞至投放核弹的安全距离——五千米的高空。
    百万吨级核弹爆炸产生的电磁脉冲，即核磁暴，覆盖半径可达上千公里，可以摧毁辐射范围内的所有电子系统。
    在此区域内飞行的飞机，若是电子控制系统，会引起电子短路而发生爆炸，导致机毁人亡的结局。
    而在核灾难前，先进的电磁脉冲武器已经普及，其威力不亚于核磁暴。
    介于此，各国的先进战斗机，都采用了电子控制系统和机械传动系统备份，以抵御磁暴武器。
    小明驾驶的战斗机也不例外，他所要规避的，是百万吨级核弹爆炸产生的光辐射和核辐射，其有效杀伤半径在五公里左右，冲击波的杀伤半径较小，但也在三公里上下。
    这是电脑计算出来的数据。
    随着战斗机的快速爬升，港口城邦的全景出现在小明的面前……
    一排灰白色的码头旁，停靠着几艘贩奴的潜艇，另一边，是一艘巍峨的航空母舰。
    岸上的灰白色圆顶建筑物，层层叠叠，再远处，是一片黄乎乎的地平线。
    面对自己第一次踏上的欧洲土地，小明眼里露出复杂的情感，因为它将毁灭在他的手里。
    用百万吨级核弹对付这个面积有限的城邦，简直是杀鸡用导弹，连鸡毛都不剩一根。
    尖利的警报声蓦然响起，打断了小明的思绪，敌人发现了这个不明飞行物。
    几乎同时，战斗机的电子告警器发出“嘀嘀”的啸叫，告警仪表上，显示出几个红点在接近，敌人发射了地空导弹。
    小明一看高度才一千多米，这个高度投弹，战斗机很难逃出核弹的杀伤范围，但是，若飞高再投，核弹很可能被敌人的导弹拦截，空中引爆，达不到预期战果。
    “兄弟，投弹！”小明大吼一声。
    “兄弟，加速！”刀锋几乎同时，也暴喝一声，已按下了抛弹按钮！
    两人想一块去了，正是我不见上帝，谁见上帝？
    硕大的核弹脱离机腹，自由落体而下。
    战斗机随之一轻，小明将操纵杆推到了底，拼命加速，与死亡赛跑！
    急剧爬升带来的耳鸣和超压感，令他头疼欲裂。
    战斗机的外壳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那是舱外气流高速摩擦的结果，似乎随时可能起火燃烧。
    身下的港口城邦，瞬间变成一个小黑点，但那几个红点，却越来越近。
    战斗机本可以做出规避动作，尝试摆脱导弹的袭击。
    但现在最大的威胁，却是核爆炸，要是被冲击波、光辐射和核辐射波及，同样难逃一死。
    小明只有和导弹比速度。
    这架舰载战斗机的最高时速可达两马赫，是音速的两倍。
    然而，从低空到高空，战斗机的加速有个过程，很难一下子达到最高时速。
    而地对空导弹的速度则超过两马赫。
    小明的身心做好了随时核爆的准备，电子告警器的啸叫却越来越响，敌人的导弹已无限接近！
    他的心脏狂跳，眼前的世界为之一慢……
    尖尖的机头直指苍天，四周的气流像波浪一样起伏，滑过机身，荡出一圈圈的涟漪。
    从后视镜和后视监视器里传来的画面，集中到他的双眼，那几枚喷着火焰的导弹，已经逼近了机尾！
    生死瞬间，小明再次和战斗机人机合一，爆发出“我行在天，如行在地”的飞行潜能，一个大转弯，甩掉了追随的导弹。
    然而，高兴只是暂时的，因为几枚导弹也拐了个弯，再次接近！
    “你爸爸的！”小明大骂一声，正准备做一个高难度的翻滚动作，就看到几枚导弹轰地一声，变成了几团火球。
    几乎同时，一道白炽的强光闪过，仿佛比一千个太阳还要明亮，瞬间照亮了天地！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将空气都炸成了有形的存在，形成一圈圈空前的涟漪，向四面八方发散！
    小明立刻明白，核弹爆炸了，所产生的电磁脉冲，引爆了导弹！
    战斗机一阵剧烈的震动，仿佛要散架解体一般。
    小明下意识的，向下望去，潜能状态下的视力无限放大，一幕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奇异的景象，倒映在他的视网膜上……
    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这个角度，跟小明在电影中、在噩梦中看到的蘑菇云都不一样。
    它像一个愤怒的巨人，不停地变幻着各种恐怖的形状，越变越大，越升越高，直冲九霄。
    它的脚下，翻滚着黑色的烟幕，夹杂着无数根上下飞蹿的火柱，像漩涡一样迅速扩大，将灰色的大地覆盖……
    转眼之间，火光闪闪的蘑菇云扶摇直上，直逼战斗机！
    机舱内的所有电子仪表都失灵了，但战斗机依旧在飞，机械传动系统自动连接上，小明扫了一眼高度仪，它定格在五千米的位置上，刚好在安全距离的边缘，侥幸之极。
    “向上飞！”刀锋在后排提醒。
    小明这才将视线从恐怖大王的身上移开，继续爬升。
    不一会，四周出现了灰蒙蒙的云雾。
    小明凭着经验判断，已到八千米的高空，这下是彻底安全了。
    “兄弟，你做到了！”刀锋激动地大叫。
    “兄弟，是我们做到了！”小明同样心情激荡。
    虽然脚下生灵涂炭，一幅记忆中的美景却浮现在他的脑海，他驾驶着战斗机，穿过一片蓬松如棉絮的灰色云层，越爬越高。
    “兄弟，你飞这么高干嘛？”刀锋迷惑不解，任务完成，该找地方降落，不能浪费宝贵的航空燃油。
    “兄弟，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天堂！”小明的双眼放着光芒，直往上蹿。
    “天堂？”刀锋看到舱外弥漫着灰褐色的雾霭，孩子气的英俊面庞，露出了心悸。
    他也知道，这就是笼罩全球、经久不散、让幸存者不见天日的辐射尘。
    而这一圈逐渐变稀的辐射层，即将有生力军加入，刚刚经他的手投下的百万吨级核弹，已经产生了不计其数的辐射尘埃。
    就在刀锋黯然叹息之际，战斗机仿佛一条银色的鱼，一下子跃出水面，跃到了辐射尘的上方。
    他的眼前一亮，呼吸几乎停止，露出不敢相信的眼神：头顶是一片浩瀚无边、晴朗明亮的蓝天，高悬一轮金色的太阳……
    刀锋浑身颤抖，摘下了头盔，热泪盈眶，虔诚地在胸口划着十字，膜拜地仰望着上帝居住的地方。
    小明改为平飞，向着太阳的方向飞去。
    在不幸地看到了地狱之后，他又幸运地看到了天堂！
    这……就是所有人类梦想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