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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桓的身子颤抖了起来,盈漫眼眶的泪来不及顺着脸额落下,就融进了这河水中。宁桓咬着牙,硬生生地从口中挤出一句话:“你做梦。”
    此时水底忽而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将河底照耀得通透,周遭的怨女开始慌乱退散。宁桓扫了那些仍蛰伏在暗处心有不甘得的怨女。汗湿的手心捏紧又松开,最后他将肃冼牢牢地锁在身上,直接朝着那道白光游去……
    那道白光中竟带着一丝柔和的暖意,慢慢地,随着那束光变得愈来愈亮,周遭污浊的河水渐渐清了,连腥臭的腐味被一股香甜的味道替代。
    “噗”的一声,水面上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宁桓的脑袋破开水面,口中大喘着气。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没相见这里竟是一片莲花池。池水清澈见底,浑然不见方才的黑河,池中巨大的莲叶片片紧挨,只是那中间唯一点缀着的莲花,模样过于诡诞,颜色竟如火焰般艳冶。
    肃冼趴在宁桓背脊上,双眸紧闭,即便隔着那两层布衣料,宁桓仍能感受他身上滚烫的体温。“肃冼,肃冼”宁桓轻轻地拍着肃冼的脸,小声喊道。
    “一个没魂的人你怎能叫的醒。”莲花池边的凉亭内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女声,那女声带着些许嘲弄地道:“一群怨女就把你弄成这个模样,你可丢不丢人。”
    宁桓闻言,愣愣地抬起头,只见凉亭内正坐着名女子,她支着下巴笑意浅浅地望着宁桓,苍白的发丝正垂落在腰后,脸上却仅是十七八的摸样。眉眼如画,说是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宁桓看了眼那女子,不安地咽下一口唾沫,出声问道:“这位姑娘……”
    话还未问出,就直直被那女子打断了:“什么姑娘。”女子不喜地蹙了蹙眉,“我是你姑奶奶。”
    宁桓干巴巴地扯出抹笑:“姑娘还是别开玩笑了,您方才说我朋友丢了魂?”
    “都说是我是你姑奶奶。”桥上的女子不悦地朝宁桓一瞥,“才几日未见,你这毛小子倒是学会给自己长辈分了,尽不学好!”
    女子微蹙着眉,瞧见宁桓这满身狼狈的模样,语气又缓了下,“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你紧张什么,他又不会死,丢了魂又不是丢了命,找回来便是了。”
    宁桓噤了声,怔怔地望着那名长相仅十七八、自称是他“姑奶奶”的少女自言自语。半响,他才终于敢出声问道:“那姑……姑奶奶可知道我朋友的魂现在在哪儿?”姑奶奶就姑奶奶吧,宁桓叹了口气,心道,反正他宁桓如今是能屈能伸。
    “我又怎会知晓他把自己的魂丢在了哪一处。”女子的眼瞥过肃冼那张白俊苍白的脸上,不屑地轻哼了声,“左右是死不了。”
    宁桓抿了抿嘴,“那姑娘,姑奶奶可知道该如何出去?”宁桓心道,若肃冼真是丢了魂,只能尽快出去,去三清山找他那些道士师兄师父们帮忙。
    “又要走了?你这才待了多久?”女子闻言,不满地眉头轻轻一挑,她叹了口气,挥手道:“罢了罢了。真是儿大不中留了。走前把你身侧的红莲花摘了去,姑奶奶这里只剩这么一株了,让你那时候糟蹋不知道省着点用。瞧你这一身的鬼气,那个北阴君就是这么护着你?让你给那些下作物的脏物作活靶子的?哼,他躲我倒是有一辄。”
    “啪”的声宁桓身侧的一片巨大的莲叶落了下,顺着清澈的水波,飘荡在宁桓身边。宁桓迟疑地望向凉亭中的女子,只听那女子冷哼道:“怎么?不走了。”
    宁桓讪笑了声,急忙带着昏迷的肃冼爬上了那片巨大的莲叶之上。
    “别忘了红莲花。”女子虽不满但还是叮嘱道。
    那清澈的莲叶池开始变得巨大辽阔,宁桓身后的凉亭愈来愈小,遂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凉亭内响起了另一声轻轻的叹息,“你又何必如此作弄他二人,你本可以轻易帮忙找到他的魂。”
    女子轻哼了一声:“他倒好了,让我侄孙子沾染这些污晦东西,我就不能撒撒气。”
    “你啊……”
    那片巨大的莲叶带着宁桓与肃冼二人漂了一阵,没相见游到了最初村子的那条小河,这边上就是村后山的将军冢。终于出来了,宁桓抹过脸上的水,虚脱般的阖上眼,他缓缓长吁了一口气,复又缓缓睁开。
    宁桓背着肃冼走下莲叶,在他脚迈入岸边的那一刹那,莲叶在河中消失了。宁桓回头,见过方才莲池内的景象,此时倒不觉得讶然。
    那姑娘会是仙姑吗?她是不是认错人了?宁桓来不及细想,只心念着快快送肃冼回家。这将军冢果然如那村长所说,荒凉的黄土之上只点缀着几棵苍老干枯的桐树。
    “小娃子,去哪儿呢?”身旁梧桐树上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宁桓诧异地往树上望去,只见树枝上正屈膝坐着名高大魁梧的壮汉,他身上满是黄土尘埃的痕迹,唯那那张刚毅的面容与缀在上方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在一片脏污中显得尤为夺目。他胸前的铠甲已碎了,用一根黄绳堪堪地绑在一起,右手握着壶酒,左手空荡荡地挂在树梢上。
    “你若是回京城,”他仰头饮了口酒,斜睨着树下的宁桓,嘴角溢出的酒水顺着脖颈渗进了衣衫。他满不在乎地用袖口一擦,从身侧拎起了一只猫,毫无怜惜地将猫扔了下,“记得带上他,他也去京城,你们正巧顺道。”说着,树上人半勾起唇角,发出了几声不羁的笑。宁桓回过神时,树上的人已经消失了。倒是那只虚弱的白猫,仍缩着身,扒在宁桓的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