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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面上看,白苏子全身战抖不停,喉中不住呜咽,的确不像老走江湖的狠辣死士。若真有人要针对他,找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能成什么事。
    常歌移开了匕首。
    白苏子刚松一口气,常歌居然反手一刀,短匕转向,冲他门面而来,惊得他汗毛直立,大气都不敢出。
    刀尖,虚虚刮过白苏子的眉眼。
    常歌刻意打他个措手不及,让他来不及有心理防备。他眯着眼睛,声音徐而危险:“究竟有没有人指使。”
    锋刃近在眉睫,白苏子的眼瞳显著放大,他连呼吸都错乱了:“我……我说!”
    常歌毫无松开他的意思,短匕依旧不远不近地悬着。
    白苏子死死闭上眼睛,急切回话:“一、一开始,我见你身着狼裘,想着当为富贵公子,只想……只想跟着混口饭吃!后来,后来我发现你是昭武——啊!”
    他刚提到昭武两个字,刀尖朝他眉眼方向近了些许,还没碰着他的眉毛尖,白苏子立即大叫起来。
    常歌冷哼一声:“不该提的事情,无需提。”
    “好……”
    此时白苏子吓得泪水涟涟,他极力克制住,接着说,“而后在瓮城中,你身中剧毒,还救我两次……”
    说到“身中剧毒”的时候,一直在旁袖手旁观的幼清小小地“咦”了一声。
    白苏子假装没听到:“……我会些江湖医术,有招摇撞骗的玩意儿,也有真能保命的技俩,就想着,能不能助你医了伤,说不定能赏我几贯钱、兴许还能收我为医官……”
    常歌上下扫视了他几眼,见他全身如筛糠、音色也颤抖无比,估计是真怕,这才松开他:“若是如此,你现在便可走了。此毒,无解。”
    说完常歌收了匕首,转身朝内室走去,白苏子生怕他彻底拒绝,朝着他背影高声道:“此毒是无解,虽无法治本,但毒发时遍体霜寒、昏昏沉沉,可以银针之术压制,暂时治标!至少,至少可保持神智清明。”
    常歌停住脚步。
    他尚未回头,只平静问:“说来听听。”
    “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五脏化五气,生喜怒悲忧惧;心生血,脉为血府,血气乃人之神,不可不谨养……”[2]
    常歌性急,听着原理就开始头疼,即刻不耐烦道:“开天辟地之流略过,说重点。”
    白苏子定了定神,尽量精简地同他说明经脉血气、四时阴阳、天人合一的道理,故而常人需顺应天时调理血气。
    他未提及冰魂蛊毒之名,只说自己曾听闻江湖上曾有剧毒,能使全身血气离居,寒气逆流、经脉大乱,轻则善怒恶寒,重则昏迷不清,便猜想将军是否身中此毒。
    常歌未给予明确答复。
    白苏子接着道:“此毒若要治本,需经年累月悉心调养,但若只是一时治标,按灵枢之法调顺血气即可,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说完,常歌尚未发言,幼清倒是警告道:“休要巧舌如簧,迷惑将军。”
    白苏子当即反驳:“我年纪尚小,医学尚浅不假,但调顺血气并非什么难事,江湖之上习武之人大多明白一二,将军不信,容我诊后一试便知。”
    说完,他从袖中抽出悬诊丝线。
    这小鬼一路上鬼鬼祟祟,诡辩多端,常歌从来没信过他。只是看他年纪小,不愿过多计较。
    待他提及瓮城重伤之事,常歌心中不禁起疑——他自以为此次毒发万般克制,连幼清都未曾察觉,这小鬼竟能觉察其中端倪。
    之后,白苏子又一通经脉血气理论,粗听倒也不无道理,而说到江湖剧毒之时,常歌已有六七分确信了。
    他身上的的确不是“重伤”,而是一种叫做冰魂蛊毒的剧毒之物。
    祝政出使滇南时,为滇颖王庄盈所囚,正是他千里驰骋至滇南,解救祝政。
    滇颖王庄盈强留祝政不成,对二人情谊更是又妒又恨,一时气急,在常歌所饮酒水中,下了冰魂蛊毒。
    此后,他与滇颖王确认过多次,祝政更是夙夜未眠、遍查群书,得知此毒确实无解。
    既然本就无解,那么找人把个脉、尝试一番,死马当作活马医,倒也未尝不可。
    见常歌松动,白苏子急忙搬来凳子让他坐下。而常歌大方拉起左腕衣袖,由他悬上诊丝。
    幼清警惕盯着白苏子,生怕他又耍什么花招。
    刚一悬上,白苏子立即咦了一声,幼清百般垂询他就是不答,皱眉悬诊半天,忽然撤了诊丝,大退一步,面色凝重。
    常歌挑眉:“怎么?不敢医了?”
    白苏子半晌没说话。
    幼清怒道:“不医你就赶紧出去!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将军此前,寒气逆流之时,是不是曾服用过内热药物?”
    常歌垂眸,思虑片刻,方才点头肯定。
    冰魂蛊毒无解,动辄恶寒昏迷,滇颖王庄盈给了燧焰蛊毒,服用后通体发热,虽有凿骨穿心之痛,但能一时制住冰寒,至少能保持神智清明,不至于浑浑噩噩、任人摆布。
    “唉,大谬,大谬矣!”
    常歌忽然神色紧张:“燧焰蛊毒,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将军此前本就血气离居,逆行不止,现下强行服用内热之物,血与阳邪之气相混,逆行离居之态更甚,无异于饮鸩止渴!我查脉象,将军恐已多次毒发、多次服用,如此一来,将军已邪入骨髓……时日无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