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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知道冷。”祝政埋怨一句,开始轻手拆一侧的被褥。他怕惊动常歌,动作柔得有如落雪。
    全盖好后,他有些流连地多看了几眼。
    平时醒着的时候,常歌总是明烈张扬的,有时候还犟得让人头疼。只有睡着时,他全身放松地蜷着,呼吸匀停,看着像个安静温顺的小动物。
    这让他想起最开始认识常歌的时候,大漠风沙,常歌却总是裹着一身漂亮的火红衣裳,被烈火般的色彩衬得像块玲珑白玉。
    他记得,幼年时在北境,常歌好像怎么都晒不黑,草原上野一天,全身滚的都是沙子,但是脸一洗,又是白净净的。
    每次有士兵这么说的时候,小常歌就会大喇喇把领口一拉,露出颈上浅浅的分界线说没有呀还是晒黑了。
    常歌没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倒是让年幼的祝政臊红了脸,也记了许多年。
    他想得出神,险些忘了正事,回过神之后,祝政将手从一侧探进被中,先是摸着了层层绒密的鸦羽,而后再往下一层,摸到了常歌匀称结实的小臂。
    中了冰魂蛊毒以后,常歌的体温不像以前那般发烫,总是半温不凉的。祝政试了试体温,倒还算是温热,摸起来并不像是冰魂蛊毒毒发、遍体冰凉的样子。
    趁着常歌睡着,他顺着常歌柔韧结实的小臂,滑至腕间,很快捉着了常歌的脉象。
    轻按时,常歌脉象依旧虚浮无力,只有重按方能探知一二,不过他的脉象端劲有力,一如古琴之弦,比他几日前的脉象,要略好一些。
    看来幼清所言非虚,的确有人动过常歌的气脉,但从脉象上来看,那位叫做白苏子的人,也确实是在助他理顺气脉,并无恶意。
    祝政终于放下心,打算收回手。
    他刚松开常歌的手腕,忽然被常歌反手一把抓住,惊得他一震。
    常歌依旧睡着,只是睫毛颤动不止,像是惊梦。
    “……达鲁。”
    “达鲁?”
    祝政侧耳聆听,好不容易听清楚常歌的呓语,却是自己完全陌生的名字。
    达鲁是谁?
    祝政倾身,稍稍靠近,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没想到常歌开始絮絮叨叨说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夹杂着两三个汉文,他说得高兴,还从被中挣开双手,连比带划。
    常歌父亲是汉人,母亲是西灵人,祝政猜测,这些听不懂的话,应当是西灵话。他只好忽略大段大段含含糊糊的西灵话,刻意去寻找自己听得明白的字眼。
    “……达鲁。”
    又是达鲁。
    这个达鲁究竟是谁。
    祝政凑得更近了一些,他甚至能感受到常歌微弱的鼻息。
    他听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发丝垂落,掉在常歌脖颈里。
    常歌从鼻子里哼出些笑音,喊着“达鲁,痒!”
    接着祝政感到后背一紧,常歌张开胳膊,将他抱了满怀。
    *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在考验政政定力
    感谢 seem、半城烟雨半城秋 投喂小狼崽~
    第14章 乱风 不知君安否。
    常歌似乎打定主意,要好好抱抱这个“达鲁”。
    原本常歌只是虚虚抱着,许是鸦羽被褥给了他舒适的错觉,常歌逐渐收拢胳膊,越抱越不肯撒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常歌甚至能埋在他温热的颈窝里,小声嘀咕着达鲁。
    襄阳围困未解,祝政本该百般克制,可常歌的脸颊朝他颈窝里一埋,热乎乎暖和和的,他的心像是被扯成丝絮,一点点化开来。
    常歌的唇尖有些发凉,吐息和体温却温热,碰着他脖颈时,让他无端生出些冲动,反应过来时,他抱着常歌的肩膀,克制得指尖都要攥进常歌衣料之中。
    如此僵持许久,常歌似乎终于放弃了抱达鲁,祝政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常歌又开始小声说些听不懂的西灵话,又快又轻,串着点鼻音,听得祝政眯起眼睛,心中升起些暖意。
    他才认识常歌时,他只是狼胥骑的“小将军”,日日无忧无虑,最爱打野兔追大鹰,那时候常歌就爱这么说话。
    絮絮叨叨,黏黏糊糊。
    祝政极轻地揉了揉常歌的头发。常歌的发丝滚乱了,藏在里面的耳朵冰凉凉的,像块甜玉。
    他安静地听常歌迷糊着说些听不明白的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自己都神智迷蒙快要睡着的时候,常歌忽然冒出了一句官话。
    祝政瞬间意识清明,这句他听懂了,常歌说的是“扶胥哥哥,你吃不吃?”
    扶胥,是他的小字。
    祝政眉目忽然变得无比温和,融动了室内冰寒的氛围。
    窗外,大雪簌簌。
    *
    可能是和幼清提到了狼胥骑往事的缘故,常歌的梦里下了好大的雪。
    北境,狼胥营的雪。
    旷野里的日月总是要圆些,雪绒片也更软更大。北风一吹,大雪漫天漫地,打着胡旋飞,美妙极了。
    每当下大雪,他总爱往舅公火寻鸼的帐里凑。
    北境天冷,但舅公的帐里总是暖烘烘的,地上铺着毛绒绒的狼裘,还备着好多好吃的酪糖和肉干。
    舅公的吊炉里总是咕咕嘟嘟煮着甜酒,趁着父帅常川不备,舅公还能悄悄让小常歌舔上一口酒。
    后来他又梦着娘亲带他骑马,手把手教他打大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