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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思义毕竟年轻,金牡丹又挖空心思的使唤手段,一来二去倒迷的秦思义入了扣,竟是离不开了。不上一个月,就偷着弄回了王府里,抬了个姨娘的名分,倒是气的世子妃差点没吐了血。待要使些厉害的手段发落了,哪里知道这金牡丹却是个别样乖滑的,次次都不能顺意。加上秦思义得了这金牡丹,倒像得了个活宝贝一样,心心念念的护着,倒是让她一时难以寻的机会下手。只每日里气不过,在房里打骂下面的丫头排揎。
    这些都是后话,咱们先不说。单说谢府这边,大老爷淘换了银两,退了钱家的亲事。那钱老爷虽心里不愿,然,自己儿子这一次却是闹的太不像话,却无法说出理去,反正聘礼银子又都回来了,也只得另谋他想。
    大太太平白失了几千两的体己,却除了金牡丹那个祸根,心里也算顺心。满心里开始踅摸宝树的亲事,倒是各得其所。
    眼瞅着就到了八月中秋,谢府花园里各处高悬彩灯,映着明月镜湖,仿似一片缤纷的琉璃世界,园中的观月阁设了大香案,摆了切成莲花状得西瓜和偌大的莲花苏饼,即月饼。全家人依次祭拜月神后分食,以应节气。
    这是谢桥进京之后,第二次见谢府的人如此齐全,即便平日里见不到影儿的宝松宝杉,都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
    老太爷扫了眼身边空着的座位,抬头瞧了瞧那边依着老太太坐的谢桥,遂脸色和缓。心里掂量,过了年宜岳就该回来了,想来明年中秋,一家便可真正团圆。
    却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他们不免拘束,遂摆摆手仍去前面,与那些府里的清客另寻地方赏月吃酒去了。
    大老爷二老爷一瞧老太爷走了,也自寻个由头退下了。宝衫宝松见父亲大伯相继走了,便知定有别的乐事,也瞅准了空跟了去。
    偌大的观月阁,只剩下了老太太和一gān女眷们,男主子们只有谢宝树拉着谢桥,在那围栏边上不知道说什么话儿呢。
    谢雅这些日子都有些神思恍惚。谢贤身子刚大好了,脸色尚有几分不好看。谢珠只低着头,也不知道小小年纪有什么心事,竟是一晚上了,连一句话也没说。
    老太太没了兴致,站起来道:
    『今儿我也乏了,趁早散了吧』
    谢桥和谢宝树忙过来一左一右的扶着老太太。老太太左瞧瞧右看看,见两人如芝兰珠玉一般的品格,愣是高出那几个孙子孙女一大截去,不禁心里高兴起来,拍了拍两人的手道:
    『知道你们兄妹孝顺,我这里不用你们,今儿原是该熬夜的,我回去也不立时就睡,在廊下和几个婆子们说些老辈子的话儿倒自在,你们玩你们的去吧,只是若近了水边上,却要小心着,回头掉湖里面,这黑灯瞎火的可救不及的』
    两人均都一怔,却也忙应了。
    大太太二太太跟着老太太去了。谢贤身子刚好,jīng神不挤。谢雅自打退了亲事就有些不愉,也无心玩乐,都早早的回去了。谢珠暗暗盯了谢桥宝树一眼,知道两人都不待见自己,也转身去了。
    一时只剩下谢桥和谢宝树。谢宝树却不以为意,侧头瞧了谢桥两眼,不禁生出一个调皮的主意:
    『不如我带着妹妹到咱们祖父那个菜园子里去偷葱菜可好』
    谢桥却知道这里民间原有一个中秋的习俗,相传未婚少女,如果在中秋夜偷得别家菜圃中的蔬菜或葱,就表示她将来会遇到一个如意郎君。还有一句通俗极了的顺口溜:偷着葱,嫁好郎;偷着菜,嫁好婿。
    知道谢宝树这是借着由头调侃自己,不禁白了他一眼。
    谢宝树却不理会她的白眼,拉着她的手向祖父的菜园子行去。
    中秋夜故友乐重逢
    祖父盖的这处菜园子,却甚有些名副其实,如今还有那满架的豆角,几畦嫩绿的葱韭,在月色下瞧着甚是整齐。
    说是来偷,不过玩笑话罢了,园子里守着的婆子下人,却那里会管他们两个金贵的主子。
    谢宝树左手拽了几颗葱,右手揪了一把菜,顺手塞到谢桥手里,戏谑的瞧着她,只是不说话。
    谢桥却懒得和他计较,把菜放在一边,去那边不远处的井台上,想着洗洗手,却见那古老的辘轳,一时不知如何下手,一边的婆子要上来,却被谢宝树拦住道:
    『你下去吧,我来就好』
    说着上前熟练的摇动井上的辘轳杆,咕噜噜的摇了一桶清凉的井水上来。谢桥摇头失笑:
    『看起来祖父让你跟着种菜,真有些用处的』
    两人洗净了手,却见头上一轮明月如镜,映照在木桶里的清水中,伴着眼前这番田园的景致,到别有一番说不出的味道。
    遂让婆子寻了两把杌凳过来,两人就守着井台赏起月来。
    后边的巧梅巧兰对视一眼,均摇摇头,拿这两个说风就是雨的主子没法子。
    底下的婆子们知道,这两位是如今府里小一辈中最得宠的主子,平日里却是很难轮到她们伺候的,便上赶上来巴结。把那边架上新摘的葡萄,用井水洗净,放在一个粗瓷的大瓯里端了上来。
    谢宝树尝了一个葡萄道:
    『可惜无酒,若是有那桂花酒便更好了』
    谢桥歪歪头道:
    『怎么无酒,我们今儿以茶代酒不就得了,说着举了举手里的茶杯』
    谢宝树倒是笑了。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不禁叹道:
    『明年这个时候,却不知道在何处呢』
    谢桥一怔:
    『大哥哥何出此言』
    谢宝树扫了眼那边糙亭边上站着的巧梅,低声道:
    『我说与妹妹听,原也没什么的,只妹妹先不要告诉我娘才好。慎远寻了个差事,过了年便跟着太子殿下南下巡视河道去了,我打定主意也要跟着去历练历练,总窝在家里,却哪里是男儿的志气,势必要去外面见识见识才好的』
    谢桥疑惑的道:
    『怎么是他跟着太子殿下去,不是上面还有位世子吗』
    谢宝树切一声道:
    『妹妹快别提那位世子爷了,整日里在烟花柳巷里厮混,哪里有什么正经事。真真想不出一个娘生出这样两个天差地远的人来。算了,不说他们家的事,咱们家也qiáng不到哪里去的。自古至今,似咱们这样累世的仕宦之族,安逸的久了,靠着先祖庇荫,难免生出些贪图享乐的颓废之心,却是败家的势头,我辈既然明白,便要杜绝了才是,别人我也管不了,只我却不愿意做一个如此碌碌无为的寄生之徒』
    话语铿锵有力,透着一股子男儿的骄傲和志气,令谢桥不禁肃然起敬。
    却不想谢宝树年龄不大,却是个这样有志气的人,有了他,可以预见谢府的未来必不至于没落去。谢家宝树果然不负虚名。
    谢桥直觉心cháo澎湃,开口道:
    『昔日李白有一首诗,今日妹妹借花献佛,赠与大哥哥倒应景』
    说着站起来,清越的声音低声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时人见我恒殊调,见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话音刚落,那边回廊间,几盏琉璃灯迤逦而来,一个清朗熟悉的声音道:
    『你们兄妹倒自在,躲在这里来了,让我们好找』
    谢宝树忙站起来讶异的道:
    『这大晚上,慎远却来作甚,不说宫里有中秋宴的吗』
    灯影中秦思明一身白衣踏着月色而来,睨了一眼边上的谢桥笑道:
    『不止我,还有一位故友也来了』
    说话间,从他身后闪出一位男装丽人,淘气的冲谢桥挥挥手道:
    『桥妹妹我来找你玩了,这些日子可曾想我了不曾』
    却正是秦如玉。
    谢桥大喜,忙几步过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瞧着仿佛瘦了些,脸色倒还好,想来皇后娘娘的病该是好了。
    四人到了那边临水的糙亭子里面说话。秦思明扫了两人一眼打趣道:
    『你们兄妹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谢宝树道:
    『哪里什么悄悄话,不过说几句玩笑话吧了』
    说着打量几眼对面的秦如玉道:
    『你这样一装扮,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呢,若是别人瞧见你与桥妹妹在一起,却怎么好』
    秦如玉白了他一眼:
    『偏你这样的酸腐,你们家这内宅里面,哪里会有旁的人瞧见,你当我不知道这个理儿吗』
    谢宝树被她的话一噎,遂嘿嘿笑两声掩饰过去。
    谢桥拉着秦如玉的手悄悄问了皇后的病,听说果然大好了,才放下心。秦如玉低声道:
    『下个月各地藩王进京,如今宫里面正忙着准备迎接事宜,却乱的很呢,我寻了机会出来,这一程子都住在安平王府里头,咱们姐妹见面倒也容易些了』
    『藩王?』
    谢桥不禁一愣,对所处的这个朝代,了解的不甚清楚,只觉平日里瞧见的衣食风俗颇肖明清,却不知道原来也是有藩王的,那么名声在外的明月公主,是不是会因为某些政治上的考量而下嫁呢。
    想到此,谢桥不禁开始为如玉担忧起来。
    秦如玉却甚有兴致,冲后面招招手,红芍捧上一个jīng致的青白瓷小酒坛子。秦如玉接过道:
    『这可是最好的桂花酒,你们几个今儿有造化了』
    巧兰巧梅忙下去寻来酒盏上来,挨个杯子斟满了,顿觉酒气清冽,桂香馥郁。谢宝树笑道:
    『怨不得慎远说你是个酒鬼,看起来名副其实啊,不过这酒的确好』
    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落得秦如玉一个大大的白眼。
    谢桥不胜酒力,只浅浅抿了几口应景罢了。
    秦思明道:
    『万寿节将至,下个月藩王就会陆续进京朝贺,我领了陪侍的差事,学里便去不了了』
    谢宝树道:
    『常听人说,咱们大秦的三位藩王,均龙章凤姿不同凡响,我却不曾见过』
    秦如玉哧一声道:
    『什么龙章凤姿,不过谣传罢了,去岁我和慎远哥哥见过一次,那定北王,和那个西海王,却都是一脸的大胡子,根本也瞧不清楚底下的模样,那镇南王却因王妃新丧未进京来,故没见着,想来也是徒有虚名的吧』
    谢桥和谢宝树不禁愕然。秦思明摇头失笑。
    不过谢桥倒是放了些心,即然年龄不小,想来都是早成了亲的,最起码如玉安全了。自古以来一国公主也不过是表面尊贵风光罢了,那些底下的无奈却不与外人知道的。
    直到月上中天,秦如玉才跟着秦思明依依不舍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