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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透底的话,谢贤也不过是瞧着机会,赌上这一场罢了。若是明年这姓林的书生果真金榜题名了,那么必是会上门提亲的,伯爵府的千金小姐,即便是个状元也配的过。谢贤嫁过去算是高女低嫁,倒是门如意的亲事。只不知道若是这姓林的再落了第,可怎么好。
谢贤这件事qíng做的有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孤勇,她就不想想,若是这姓林的落了第,拿着她的东西四处去宣扬,岂不败坏了她的名声。
在这个父权夫权的时代,名声之于女人甚至重于xing命,到时候可如何是个了局。
谢桥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已然过了常日里散步的松林,前面山体的凹陷处,形成一个小型的天然堰塞湖,抬头却见树荫间有个一身青衣的男子,正坐在湖边一块青石上,手里执着鱼竿,在那里钓鱼呢。
四周空寂,不见半个人影,谢桥忽觉不妥,刚要转身,沿着原路回去,那个男人却开口了:
『小丫头吓走我的鱼,却要逃跑吗』
声音清朗却有些低沉,带着些许南境的口音。谢桥一怔,不好再走,心思一转,眨眨眼,回过身来道:
『若是你钓不上来鱼,便是因为你的技术不好,却与我什么相gān,难道你平日里睡不着觉,也去怪枕头的过错不成』
那男子低笑几声道:
『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个叼嘴滑舌的』
男人放下手中鱼竿站起来,谢桥不禁怔愣住,心里暗赞,好个出色的男人。身姿挺秀,相貌堂堂,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泻出的眸光,真如冬日夜空里的寒星一般,熠熠生辉。
一拢玄色儒袍,腰间系着墨绿丝绦,头上一根青竹簪束发,衣着简单,丝毫不觉寒微,反而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清傲之气,年龄却不好说,谢桥猜该过了二十五六,却也不足而立之年。
被谢桥毫不避讳的打量,对面的男人挑挑眉玩味的笑道:
『怎么,小丫头瞧傻了』
略略扫了她两眼道:
『你是伯爵府里头的丫头』
谢桥一怔,下意识低头瞄了自己两眼,今儿出来的匆忙,只穿着一件半旧的家常衣裳,巧兰那个婆妈的丫头深怕她冷到,外面硬给她罩了一件浅青色比甲,加上头上的双丫髻,又没带一样贵重的首饰,被误会成小丫头倒也合qíng合理。
不过眼前的男人即是知道她是谢府里头的,想来必也是哪府里头的主子,不是歹人,遂将错就错的道:
『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钓鱼......』
话没等说完,忽听林中噼里啪啦穿林打叶的声响,竟是落了雨下来。谢桥暗道倒霉,也不再理会他,跑到那边院墙边上,折了一支大大的芭蕉叶举在头顶,头也不回的跑了。
后面的院子里,迅速出来一名侍卫,撑起了油伞:
『爷,回去吧』
男人瞧了眼远处,已经快瞅不见影儿的小丫头,不禁摇头失笑,倒真个分外机灵的小丫头。
谢桥一手举着芭蕉叶子,一手提着裙摆往回跑,刚出了松林,就见巧兰打着伞出来寻她。
瞧见她,巧兰几步过来,把伞撑在她头上,嘟嘟嘴埋怨道:
『我刚头就说,姑娘今儿别出来了,眼瞅着天有些yīn,山里头的天却是说变就变的,仔细若赶上雨淋病了,老太太那里必要寻我们的不是了。可让我说了个正着吧,本来猜着有大爷在,谁知道刚才过去东厢房那边,巧梅姐姐却说大爷遇上个学里头的同窗,去前面的客院里访友去了,我这才急巴巴的出来寻姑娘,却怎么一个人就跑到这山林子里来了......』
絮絮叨叨简直比唐僧还啰嗦,谢桥却给她个耳朵便了,知道自己若是这时候回上两句,说不得就引这丫头更多的话出来。
主仆二人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巧月和谢妈妈正在那里焦急的张望呢,瞧见她们主仆,两人才同时松了口气。谢妈妈却道:
『我的三姑娘,这么会子跑那里去了,若是让这冷雨激的病了可怎么好』
说着瞪了巧兰一眼:
『你也不仔细着盯着,回头看老太太罚你』
巧兰万分委屈的瞥了自家姑娘一眼,谢桥忙道:
『我不过出去在近处逛逛罢了,是我不让她们跟着的』
说着,进了老太太的屋里。
老太太本来睡的正好,却听到外头的雨声醒了,让人去瞧谢桥,才知道竟是自己出去了,遂吓了一跳。因知道谢桥自来身子弱,虽如今将养的好了,也要时刻jīng心。如今又是深秋,最易勾旧病的时节,正在那里着急呢,见谢桥回来了,忙招招手让她过来,摸了摸头脸,竟是一丝也没湿,不禁奇道:
『却没淋着雨,你倒乖觉』
后面巧兰想起刚才姑娘的形容,不禁扑哧一声笑,举了举手里的芭蕉叶子道:
『姑娘聪明着呢,这不,随手就折了把伞举着回来了』
老太太一瞧,不禁笑的不行,指着谢桥道:
『再没有你这丫头这么猴jīng的了,这寺庙里却只有慧远方丈那院外头有一丛芭蕉,看的甚为金贵,前儿还和我说来着,你不是折了他的吧,你个淘气鬼儿』
谢桥吐吐舌头,瞧那一丛芭蕉的确长的好,湛清碧绿的。忽又想起那个湖边的男人,真不知道是什么人。
直到回谢府之前,虽然仍旧每日里和谢宝树去后面山林里散步,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唯心主义一点,谢桥差点以为自己那日见到的,是山里头的jīng怪幻化而成的美男子了。
后来偷偷和谢宝树说了,被他好一顿嘲笑,说她这是看那些俚俗鬼怪的小说看魔怔了,朗朗乾坤,那里来的什么jīng怪,便是有jīng怪,幻化成男人有什么用,幻化成个绝色的女子才和qíng理。
谢桥想想也有些道理,遂扔到了脖子后面去。兼着那日里谢贤的事qíng,也总觉得是自己晃眼看差了,后来她在旁悄悄瞧了很久,谢贤行动坐卧,言谈举止却和以前无一点差别,即便chūn叶那里,也看不出一顶点儿的迹象,便彻底丢开手了。
万岁爷是十月初十的寿辰,因此大秦的万寿节便定在这一天。
十月初五三位藩王的王驾进京,比过年还热闹几分。无论贵族百姓,贩夫走卒,均上街来瞻仰三位藩王的龙章凤姿,凛凛王驾。俱都挤在官驿所在的那条长街上。
大姑娘,小媳妇们,只要出的去的,个个都去瞧热闹了。
暖月几个小丫头听了信儿,眼馋的不行,下死力气的求了何妈妈,带着出去看了一回热闹,回来却被那镇南王迷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几个小丫头一得了空,便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的谈论那镇南王如何的俊雅,如何的出色。
谢桥偶尔听见了,不觉莞尔。这大约相当于古代的追星族了,虽说不如现代时那样疯狂,却已经初见雏形。
想来镇南王在这些小丫头们的心中,相当于现代刘德华一样的存在。镇南王,刘德华,不想这两人倒有一定的共同xing。
想到此,谢桥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巧兰换了新茶进来,正瞧见姑娘一边画画,一边眉开眼笑的乐呢,不禁奇怪,凑上去低头一瞧,不禁指着案上的画惊呼:
『这是谁,怎么穿这样古怪的衣裳』
谢桥被她吓了一跳,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把刘德华画在了纸上,忙一把抓起,团了个团,仍在身后的废纸篓里,嘿嘿一笑道:
『胡乱画的,不是人,是妖怪,对!妖怪。』
想来穿着一身紧身皮衣皮裤的刘德华,在巧兰眼里和妖怪是一个级别的。
大雪天谢桥得狐裘
秋去冬至,忽一日,谢桥从梦里头醒来,透过帐子隐隐觉的外面灼灼光影晃动,因习惯了冬日天没亮就起来,竟是吓了一跳,以为今儿晚了。
刚做起来,巧兰已经听见动静,走过来拢起chuáng帐,一边招呼小丫头把炭盆端的近些,一边伺候谢桥穿衣裳。
谢桥望了眼窗外,不禁询道:
『今儿可是晚了,怎么我瞧着外头的天都大亮了』
巧兰笑道:
『姑娘放心吧,时辰尚早呢,昨个晚上只听得刮了一夜的北风,清早起来推开门才知道,外面竟是落了雪,把咱们院子里的树和屋檐都盖上了,一片白茫茫的,自然就显得亮堂了,这可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呢,下的可真不小』
说着话儿,手里也不闲着,服侍着谢桥漱口净面毕,扶着她坐到窗下的妆台前,拿起玉梳给她梳头发。
巧月带着股子清凉的雪气迈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石青缎子的包袱。放下手里的包袱,搓搓手道:
『外面今儿可冷的紧,还落着雪珠子呢,老太太那里忙忙的,让我给姑娘送了这件白狐狸毛的氅衣过来,说今儿落了雪,学里头又冷,怕姑娘着了风寒』
说着把手放在青玉熏炉上暖了暖手,打开包袱抖开来,霎时屋里一阵白亮亮的,竟是一根杂色都没有的狐狸皮毛做成的。
何妈妈上前摸了摸道:
『这可是不常见的好物件,倒是老太太惦记着我们姑娘』
巧月笑道:
『这还不是最好的呢,前几个月,老太太心里就掂量着快过冬了,命我特特寻出来这件皮毛,jiāo给针线房里头现做的。老太太那里还有一件野jī毛的呢,比这件还要难得些,只虑着姑娘如今还在孝里头,穿的太鲜艳毕竟不好,等过了孝期,再给姑娘做一件大毛的衣裳穿,指定更好看呢』
何妈妈忙接了过去,吩咐底下的小丫头端了滚滚的茶来:
『杭州那边天儿不冷,即便到了冬底下,也穿不着什么太厚的衣裳,因此我们姑娘却真没有大毛的。来之前,老爷虑着京城里头冷,想着给姑娘置办一两件,却也没来得及。前儿几天我刚给姑娘赶出一件狐狸毛里子的厚斗篷来,预备着下了雪好穿呢,不想老太太倒是提前就预备下了』
巧月吃了口茶,仍把杯子握在手里头捂着手,听了这话道:
『妈妈真是的,那里能冻着咱们三姑娘,您想想自从姑娘来了,这衣裳吃食,哪一件不是周到的,妈妈cao的这些没用的心』
说着话儿,见谢桥已经收拾妥当了,遂过去上下打量了一圈,摇摇头道:
『这上头怕冷,这底下就不怕了,要我说巧兰如今也惫懒了,眼瞅着入了冬,怎的没给姑娘作双靴子来备着』
巧兰白了她一眼:
『姐姐逮着个机会就要数落我的不是,即便我懒,难道能委屈了我家姑娘不成,我们姑娘在屋子里头就喜欢穿着这种鞋的,说是松快,出去自然有外面穿的鞋』
说着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从外头提进一双嵌金边的鹿皮暖靴来,服侍着谢桥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