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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君玉想了想,问他:“这就是你跟殿下说的,可以拖延西戎五年的计划?”
容皓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拿扇子敲了敲他脑袋。
“嘿,你个小言,怎么整天偷听人说话呀,这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你和殿下说话,我醒了,就听到了。”言君玉不好意思地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人计吗?”
“你说是就是吧。”容皓摇着扇子道。
言君玉小心翼翼地凑近他耳朵,问道:“那你是把花魁当成貂蝉了吗?”
三国演义里,司徒王允利用貂蝉,让董卓和吕布相争,最后自相残杀的故事,言君玉可记得清清楚楚。容皓见他这样神神秘秘,反而笑了:“叫你别整天看些演义故事了,那都是没学过权谋的人编出来的,一个美人哪里就有那么大作用了。再说了,西戎现在上下团结一心,哪里有间隙让人离间?不过是曼珠有一半汉人血统,以后有她在蒙苍身边说说话,或者以后生下子嗣,也许西戎能和大周亲近些。”
“这不还是和亲吗?”言君玉忍不住道。
“这能一样吗?和亲是把我大周的女子送给西戎求和。曼珠却是我一步暗棋,况且于她本人也有益,跟你说也不懂。”
“要是作用不大,你让敖霁他们天天往这跑干什么?”
“你真想知道?”容皓笑起来。
“真想知道。”言君玉顿时警觉:“我不可能叫你哥哥的。”
“不叫就不叫吧。”容皓仍然是笑,脸上神色却忽然正经起来:“小言,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一首词是什么吗?”
“不知道。”
“是柳永的《望海潮》一词。”
“你之前不是说柳永过于婉约缠绵,格局太小吗?”言君玉不解。
“柳永的词是格局小,但是论起来,历史上的诗词,没有一首,比这首格局更大了。”他的神色凛然:“因为这首词,间接影响了金人侵宋,导致靖康之耻。神州陆沉,奇耻大辱,都与这首词脱不了干系。”
言君玉吓到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容皓笑起来:“《鹤林玉露》上记载,孙何帅钱塘,柳耆卿作《望海潮》词赠之云“东南形胜”云云。此词流播,金主亮闻歌,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说是这首词影响金人侵宋,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我倒觉得,与其说完颜亮是因为‘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这一句而起了侵宋之心,倒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这一句,最为致命。”
言君玉虽然没读多少书,脑子却机灵,一听他这样说,就明白过来:“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金人不是因为宋朝景色好,是因为宋朝富庶,所以才大举入侵的,对吗?”
容皓这人虽然读的书多,却毫无一点腐儒习气,据说当年也是把太子太傅气得厥过去的人才,总有些冒天下之不韪的观点,如今辅佐太子处理政事,更是常有惊人之论,好在他也知道谨慎,所以不在外面说,只在东宫内部议论时一舒胸怀。言君玉年纪小,是个懵懂学生,却讲义气,嘴也紧,所以容皓常常教他。
言君玉见他只点头,知道自己还没说到点子上,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他眼睛亮起来:“你知道五胡使节会有几天闲空,在京中四处闲逛,怕他们看到大周最繁华富庶的一面,起了入侵的心思,所以安排了许多酒宴和美人,把他们拖住。敖霁他们就是在忙这个,对吗?”
容皓笑着摸摸他头:“孺子可教也。”
言君玉还在思索,也忘了躲开了,忍不住问道:“但是这方法也不保险啊,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跟着他们,他们总会知道大周富庶的,西戎人肯定也有探子……”
“所以尽力而为就行了。”容皓笑得无奈:“这叫做‘心术’,你说的貂蝉故事,叫做‘美人计’,‘计’与‘术’,都不过是迷惑一时罢了,没什么用的。”
“那什么有用呢?”
“有用的东西,一种叫‘权’,一种叫‘谋’,那才是治世之学。文治武功,我早年学的是文,学过这个的人,现已不在东宫了。”
“那怎么办呀?”
容皓笑了。
“瞧你担心的这样。”他大概觉得言君玉的头发好摸,又趁他皱着眉头的时候摸了两下:“东宫还有一位呢,文治武功全部学得通通透透,怕什么。”
“谁?”言君玉想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是殿下,对不对?他什么都会。”
说来也奇怪,他本来被容皓说得担忧起来,但是一想到太子殿下,顿时就觉得安心多了,仿佛只要有他在,不管是西戎还是五胡,都没那么可怕了。
“是是是,那位高人就是你的太子殿下。”容皓正和他笑闹,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谁?”容皓顿时警觉,言君玉胆大,朝发声方向跑过去,竹林中却空无一人,连脚印也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担忧,不管咳嗽的是谁,一定是有武功的,不然不会一点痕迹也没留下,那么这声咳嗽很可能是故意的,肯定是那人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还要故意咳嗽一声,以示光明磊落。天香楼的人不会这样大胆,那么很可能,是胡人。
“先回去吧。”容皓倒是镇定:“回到席上,我一定找出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