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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他这样回答道,然后翻身上马,直奔宫门。云岚没想到事情真会发展到这地步,又气又急,聂彪反而不如她果决,问道:“要不要告诉上面……”
“上面,哪个上面?”云岚一句话把他问住了,东宫储君肆意妄为起来,除了当今圣上,就没有别的人可告诉了。况且庆德帝估计也早就得到消息了,她虽然气急,却仍然冷静:“事发突然,我们都没料到,大概也没人会料到。殿下身边常年有人暗中跟着,倒也不怕,小言多半是要带殿下去看灯,也许还有夜市。你远远跟着,别打扰。秋苓,传信京中各处,去灯节和夜市几个路口等着,看见可疑人员,先斩后奏,格杀勿论。”
其实她这边还算好过,最惨是鄢珑,怀远小侯爷年初刚升了右将军,卫戍军换防,他为了体恤士兵,放他们出去逛,自己来守了半个月宫门。傍晚换防,刚听说言君玉刚闯宫门进去,正遗憾不能好好逗逗他,又见这家伙驾着辆旧马车过来了,顿时来了兴趣,也不急着开门了。自己亲自下了城门楼,故意过去拦住他,问他:“言君玉,你上次说的那个步兵床弩阵到底有没有用?你今天必须给我细说说,不然不让走。”
言君玉这家伙,简直和敖霁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狗脾气,说翻脸就翻脸,平时脾气都好得很,任人揉捏,正时候忽然横起来了,非但不跟他好声好气说话,还急匆匆道:“过几天跟你说,今天没空。”
鄢珑哪里受过这气,顿时就气笑了:“好你个言君玉,上次跟我讨连弩图纸时说的啥来着,今天见了哥哥就横起来了?”
他看出言君玉今天赶着出宫,故意要惹他,把长枪往他马上一横,就不让他走,拉着言君玉马的辔头,还逗他:“你这马也不行呀,都老了,走出去多丢东宫的人啊。哥哥教你认马,俗话说一黄二白三花,的卢你知道吗?白额头的马是最要不得的……”
他一面拖延,言君玉一面耳朵红了起来,可能是急的,一双眼睛里像是烧起来了,鄢珑正准备至少逗他两刻钟再放人,没想到马车窗上的帘子忽然被掀起来了,一个声音淡淡笑道:“白额头马怎么不好了?我也听听。”
也不知道言君玉从哪个柴房里翻出这么旧的马车,京中王侯子弟最爱鲜衣怒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这马车的车帘却是暗褐色的,车里也没灯,城墙处又暗,宫门高悬九盏火油灯,光落在那人脸上,呈现一种美玉般光泽。他的脸极漂亮,俊美又威仪,鬓发如墨,翟青吉服的领子上绣着五爪金龙,唇角还带着温柔笑意。
鄢珑脑中轰的一声,险些枪都握不稳了,连忙跪了下来。后面的戍卫官也有面过圣的,也有没见过东宫储君的,但见鄢珑都这样,哪有猜不到的,顿时都跪了一地。鄢珑还算反应快,告罪道:“末将知罪……”
“职责所系,甲胄在身,不必多礼。”萧景衍安静笑道:“小言,走吧。”
言君玉带着萧景衍出了内宫,又出皇城,寻了个成衣铺子,买了两件衣服,又走出快十里,这才在城郊找到一处僻静地方,把马车停在一处老柳树下,等着萧景衍换好衣服出来。
“鄢珑被吓坏了。”他靠在马车上,小声告诉萧景衍:“其实我自己说也可以的,只是要费点时间罢了,他就是无聊,想找人说话。”
“我知道。”
.但言君玉知道他是露个脸让大家知道,今天的事不只是自己的责任,更是东宫自己默许的,就像自己不想他露脸也是一样的道理。
东宫的名声,皎皎如天上月,不容一点瑕疵,容皓他们为此甘愿做阴影,自己也可以。
但自己还是要带他出宫。
太子殿下鲜少自己换衣服,但竟然也意外地快,毕竟宫中的礼服动辄繁琐得要花费小半个时辰,他很快换好了,掀开车帘。言君玉伸手握他的手,眼前顿时一亮。
相比宫中华丽繁复的礼服,言君玉始终觉得他穿着牙白内衫时最好看,因为整个人都似乎柔软可亲起来,原来穿天青色襕衫更好看,像是谁家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这是哪?”萧景衍看了一下周围,暮色四合,远处村郭灯火明亮,大雪笼罩了原野。这地方像是离城墙根下不远,可以看见推着车的商贩在陆续进城,纸糊的灯堆得比人还高,也有人远远打量他们的马车。
“这是南城门,你看那里。”言君玉指给他看。
原野上忽然出现一支队伍,不过几十人,有老有少,手上都提着明亮的灯笼,大部分是鱼,也有花灯,也有兔子,都穿着鲜亮新衣。
“每年元宵灯节,京城附近的百姓都会进城观灯,”言君玉拉着他往城墙下跑:“我们也去买两个。”
城墙下一堆商贩聚在一起,多半卖的是灯,也有卖吃食的,也有看不出是什么摊子的。言君玉知道他看中鱼灯,从一堆灯上搬下来最大的一个金色鲤鱼,细小的竹条骨架糊着薄薄一层纸。里面似乎是一个浸了油的布团,散发着刺鼻的桐油气味,萧景衍拿在手里,正认真看,那边商贩直朝他道:“二十钱一个。”
他正要找荷包付钱,只见言君玉朝着那商贩道:“五钱。”
“十五钱。”
“五钱,不然我回家自己糊一个了。”
那蓬着头的黄牙商贩自认倒霉,一脸心疼的样子,但收钱的动作却十分敏捷。萧景衍第一次见到这种市井习气,只觉得有趣,低下头一看,商贩的小女儿,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头发也乱蓬蓬的,正吃着一串糖葫芦,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