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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隐舟咬着嘴唇,将鼻涕眼泪擦干抹净,摸出背后的砍了脖的酒葫芦,递给张机:“师傅,你这葫芦挺好使的,拿来装酒可惜了。”
    张机被带开话题,满脸痛心地望着被砍了一半、又以火焰灼烧出黑痕的半个酒葫芦,不住摇头:“造业,造业,这葫芦陪了我半辈子,没想到最后这样送在你手上。”
    李隐舟嘿嘿一笑,并不言语。
    这也是无奈之策,孙氏要从庐江郡般去江都郡,唯一想带走的庐江特产,就是张机这个神通广大、医术精湛的大夫。
    然而譬如池鱼,他们师徒二人一旦成为某个势力的附属品,就难免会有被城门之火殃及的灾祸。在局势尚未明朗的情况下早早站队
    ,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拴在了孙家的手心。
    张机所想则更为简单,他素日的理想就是踏遍万里山川,遍访世间奇妙,怎肯轻易为人鹰犬?
    师徒二人,虽然出发点不尽相同,但偏巧不谋而合,都不愿被烙上孙氏的字眼。
    思量至此,李隐舟褪去笑意,脑海中浮现出昨日雨中的小少年似乎非哭,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和阿言交好,和顾邵也好,你肯定想留在庐江郡。太守公如此仁慈,说不定还会收养你做家奴,而我父亲……跟着陆家,倒真比跟着我们孙家好多了。”
    雨声犹在耳畔。
    ……
    李隐舟撇撇脑袋,初阳如洗,透入室中,这样清亮的光芒,不知道能否驱散少年心中深埋的阴霾。
    张机不知他心头所想,倒想问问他别的事情。
    “烧空葫芦,以吸出肌体的寒意与毒素,这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了,可你作夜一用,真让老夫觉得遍体舒畅,湿气尽然散去。这办法,也是滇南学来的?”
    李隐舟讪笑两声,今天这波装神弄鬼的操作,其实就是后世普遍流行的拔火罐**。
    没有玻璃或者塑胶制器,就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掏空葫芦权作火罐,再用火焰烧光氧气制造负压,效果倒还不错。
    这个时代还远远没有出现这种神奇的疗法,所以人们看到满满的淤血痕迹,并不像现代人那么淡定习惯。
    也唯有眼界开阔、锐意进取的张机敢大胆尝试,挑战这个看似迷惑的行为。
    遇事不决甩锅云南,李隐舟熟练地捏出一套话来:“云滇一带,雾气颇重,所以有人用这个法子祛湿,没想到还能拿来吓唬人。”
    张机目光在他纯良的微笑上一扫而过,并不打算深究,避重就轻地离开了这个话题:“声势闹得这么大,孙夫人必然已经知晓,她未必肯相信老夫欲死。不过孙氏家主业已身亡,她想必不敢在庐江的地界上生事了。”
    两人分别从母子口中得到这个消息。
    前些日子,孙坚战败于刘表,在荆州身亡。
    一代英豪就这么草草退离舞台,剩下一个支零破碎的孙家在这个乱世飘摇,孙氏就如一块去了骨的净肉,已经被四处的群狼垂涎欲滴地觊觎
    着。
    就看小霸王要如何收场了。
    难怪孙府百般遮掩,陆康虽然未明面为敌,但也没表露过友好之意,即便在庐江有周瑜的支持,也肯定不敢轻易露出软肋。
    孙家必须要走,且走得很急。
    或许就是前线吃了没有良医的亏,孙老夫人连沉痛都来不及,先替长子布置好后营,以图东山再起。
    这样的女性,就如夹竹桃,虽然含毒,但不得不敬服她的坚韧。
    静思片刻,李隐舟道:“现在师傅病入膏肓的消息一定已经四散出去,老夫人也不能众目睽睽之下掳人,但……”
    陆康肯定也会起疑心。
    死遁可以逃过一劫,他们今日这场戏虽然演够了场面,但也没撂下话说无药可救,等孙氏离开之后,随便捏个由头就可以令张机“起死回生”。
    但落于陆氏眼中,肯定要来探查一番,这是不是他们和孙氏联袂出演的一场好戏,想要瞒天过海、借棺装尸地偷偷溜走。
    正冥想间,已听闻笃笃的敲门声。
    张机喟叹:“来得可真快。”
    随即舒展筋骨,撩开袍子,往地上一靠,眼皮闭上,唇齿锁起,索性演一出挺尸。
    意思很明朗:徒弟,你一个人演吧,为师累了。
    自编自导还得一个人唱独角戏的小徒弟:“……”
    敲门声如擂鼓,急切中带着试探:“先生可还安好?”
    离张机“发病”引来一丛又一丛的围观群众到被李隐舟拖进屋内,也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陆家的少主就这么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想必早就盯上的昨天张机去孙府那一遭,暗中已经留了眼线观察着。
    李隐舟默默从挺尸的张机身上跨过去,满脸沉痛推开了大门。
    陆逊领着个老迈的仆从立于门后。
    他和药铺常来往,倒从没带过此人,李隐舟不动声色地下移目光,瞥见他指缝发乌,可别处却又干净整洁至极,知道是长年累月浸在药材离洗不掉痕迹,肯定是让陆家的大夫扮成了仆人,想查验张机是否装病。
    见对方鼻尖发红,眼睛湿润,似乎是真的伤心哭过,陆逊倒也很切合时宜地没有露出笑意,而是一本正经露出节哀的神色。
    “太守公闻先生病重,又听说星象有异,所以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