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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隐舟都有些挂不住笑意的时候,才淡淡开口:“不能。”
拒绝就拒绝吧,还非要大喘气一口。
李隐舟磋磋牙,孩子脾气变差,多半是缺乏毒打,需要孙策爱的教育。
“你来之前,家里已经差人千里急信去请过了,可惜他要务缠身,一时不能赶来江都郡,再请也是无用功。”孙权解释两句,似乎觉得话太多了,又抿唇不语。
孙尚香垂下的头更显颓然:“这么说,阿隐刚才提的法子不行了。”
孙权瞟李隐舟一眼,似乎隐约猜测到了两人筹谋着什么:“你不会打算效仿古人的办法,剖腹取子吧?”
被戳破想法,李隐舟倒索性不遮不掩了:“是,少夫人这一胎看似稳妥,实则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唯一的办法就是保胎至九月,然后剖腹取出。”
保胎一月不是难事,只要用生黄芪、升麻、当归等益气升提的药材滋补,还可勉强补足气血。
但没有麻醉剂的配方,就不可能施加手术,一切作为都是徒劳。
夜风愈盛,寂静的夜里,偶有积雪压断树枝的吱呀一声。
“你先保住她的胎。”孙权似落定心意,眸眼一动,定定凝于翩飞夜雪中,“既然是她自己的孩子,就让她自己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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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不得,李隐舟唯先以益气汤调补产妇气血,又串通孙尚香在小厨房里安排了许多补血的
食物。十数日的调理下来,少夫人脸上容光略有好转,不似先前苍白透明的虚弱模样,倒暂且把孙老夫人敷衍过去了。
奇怪的是,有惊无险的半月过去,张机仍然未到江都郡。
按照李隐舟对他的了解,除非有更要紧的事,张机肯定不会就这么撒手不管危机重重的重症产妇。本来还打算等他来了再与之探讨,没想到千斤重担扛在他一个人身上,这回是真得单打独斗了。
朱深已起身再访吴郡,过几日就是年关,消息不得不延搁两天。
李隐舟在腊月寒冬里掌心扪出一层细汗,几乎时时刻刻都得预备着产妇血崩的情形,空暇间画了图纸,托孙权连夜差人打造,算是勉强凑齐了一套手术器械。
好在有华佗做领异标新的开辟者,打造外科用具也不算破天荒头一回了,虽然把打磨好的细细刀片交给李隐舟的时候略显惊讶,但匠人们还是下意识地认为这个秀气的少年应当是某个巫医的弟子。
李隐舟无心分辩,天天督促着后院用滚烫的开水蒸煮棉布,一切都在暗中有条不紊地进行。
即使不能请到华佗,也必须做好手术的准备,没有现成的麻沸散的配方,就只有一个办法——
自己配置麻醉剂。
麻沸散也不是无中生有,一定有其医药的原理,世界各地的医术都有类似的发展进程,既然西医的麻醉剂之祖是曼陀罗草,那华佗的方剂或许也应用了这种毒草。
……
这个年关就在提心吊胆中没滋没味地过去。开年的第一日,轰隆一声春雷似崩开天穹,新春的第一场骤雨猝不及防淋落下来,给人间兜头浇上一盆冷水。
也在这一日,孙策的夫人终于按不住地发作了。
她用力地扣握孙尚香的手,五指攥紧,渥湿的掌心冰凉刺骨。孙尚香紧紧回握她的手,正嗫嚅嘴唇想劝慰什么,却见她如垂死的天鹅,仰着脖颈,目光钉在李隐舟脸上。
良久,似下定决心。
“小先生,请您就按您预想的做吧。”她大口喘气以缓解痛苦。
骤然纷至的脚步声似鼓点声声扣上心门。
“会很痛。”李隐舟拧着眉目,以掩盖眸中的颤抖,“非常痛。”
作者有话要说:我儿专业修正性格缺陷一百年,长歪的小树苗不要怕,李医生给你修修杈。
作者采访了一下键盘君,它说今天被敲得脑壳好痛,希望大家不要说它短小(狗头)
第39章
“可你不是说配置出了可比麻沸散的药吗?”孙尚香问。
疼痛仿佛顺着紧扣的指节传来, 她以双手用力捂着嫂嫂的手背,指腹揉搓出一丝温暖。
李隐舟打开备好的器械箱,锐利光滑的的刀面银光闪落, 映出一双微微翕张的瞳孔。
以曼陀罗花配置麻醉剂的思路的确是可行的。
这种带毒的药材可以有效地止痛解痉,其余毒也可以用活性炭解除,但麻醉还涉及一个最严峻的问题——
监控。
把人麻倒并不困难,最广为人知的麻醉术其实就是醉酒, 西方早期的动物实验常依托于酒精麻醉, 直到二十一世纪也仍作为备选之用。
真正困难的是实时监控陷入昏迷的病人生命体征,缺乏现代设备,血氧、血压、心电、通气量等指标都很难精准呈现。
母体的状况尚且可以通过查体推断,但深藏宫内的胎儿几乎无法被观测。当母体彻底松懈下来,胎儿便很容易在无人知晓时被压迫至窒息死亡。
即使是在医疗技术发达的现代医学,除非万不得已,轻易也不会用全麻的手段进行剖腹产。
他反复实验多次, 仓促的时间内只能配置出以量取胜的全麻剂, 离剖腹产要求的高精度脊髓麻醉差之甚远。
换言之,想要确保胎儿安全,就必须在母体清醒的情况下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