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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把车开到一片树荫下面,免得车上的尸体被晒。
卫生院的几名医生看着那两人可怜,用大茶缸子端了水出来,递给两人。
男人接过水喝了,女人边喝边还在哭,一边哭一边念叨着。
林子矜也被郑有才按着,先倒水洗了手上的血和煤泥,又灌了一肚子盐糖水,才慢慢地缓过神来。
她终究没能留住这条生命。
哎,差不多缓一缓就搬回去吧,放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那老医生见惯了这些,说:我们这儿也没有停尸房,这大热天的,尸体可不能久放啊。
女人忽然抬起头看向郑有才:你们赔我弟弟!
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被几名矿工拦住了。
咳,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不想这样啊!
就是就是,矿上的领导肯定会给说法的,你们也不要冲动。
那名老医生咂咂嘴:唉,咱们矿上哪年不出点事儿呢,下井这活儿,就是提着脑袋挣钱哪,要不然下井工的工资能那么高?
他说的是实话,可实话往往是最不中听的,女人抬起头向他怒目而视,又哭了起来,嘴里念叨些没享上福,早早死了,家里还有老人等着之类的话。
第二百六十章 谈判
男人比女人的情绪稳定些,过来扶着她,满脸的悲伤:唉,别闹了,这又不怪同志们,怪军平不听话,明知道是哑炮,他还非要去看看。
几名矿工听着,都难免有些同病相怜之感,眼窝浅的就跟着掉下泪来。
司机喝了一大茶缸子水,吸了支烟,把烟头一扔:走吧,呆这儿也没用了。
这时太阳已经没有刚才炽烈,几人依次爬上车,几个矿工推让着,让那女人坐在驾驶室里。
去哪儿?司机问。
回矿上,他们这破矿害死了我弟,他们得赔我们!女人恶狠狠地说。
司机不置可否,他就是个小小的司机,一切听从在场的最高领导,他看了看郑有才,见郑有才微微点头,便关上车门,回到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郑有才心怀忐忑,死了人,这算是一起非常严重的生产事故,看这样子家属也不好说话,也不知道矿上会怎么处理。
回到矿上,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郑有才急急地下车,先跑去矿长办公室去报告。
得到音讯赶来的几名矿领导正等得心急如焚,一听死了人,立即都垮了脸。
过了良久,主管安全生产的副矿长摇了摇头:小郑,走吧,咱们去见家属。
郑有才跟在副矿长身后,出了门,对着外面安全科的几个小伙子使个眼色:一会儿注意保护田矿长的安全。
几人立即会意,默默地跟上。
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遇到事情处理的方法也各不相同。
矿上以前也有生产事故死人的时候,家属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只管哭,有的跟领导闹,有的觉得自家亲人死了,别人却还活着,心理不平衡,拿着刀子要杀了工友和领导为亲人报仇。
还有的直接就变傻了,后边的一切都由矿里做主,直到人下葬的时候,才知道人已经再也不能相见了。
生离死别,是人间最为无奈的事情。
死者家属急痛之下,就算真的提着刀子要杀人,也不方便叫派出所来抓人,只能多上几个人制住死者家属,等家属情绪稳定下来再说。
这一次,那个男人看着还算冷静,虽然伤痛,却没胡闹,可那女人,怕是一会儿不好说话,说不定还会动手。
郑有才给几个小伙子示意一下,几人分开围在副矿长身边,隐隐地把他护在中间。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军平的尸体已经被安置好了,在事故发生地不远的一片开阔地上,女人的哭声隐隐传来,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依着林子矜的意思,人没救活,她们就该离开了,可乔秀娥说啥也不走,刚才那女人要挠郑有才的场面她可还记得呢,她得留在现场保护她的男人。
不管这场事故当中,郑有才要负多少责任,但在乔秀娥看来,不管对方是谁,因为什么,谁也不能欺负她的男人。
扣工资也好,挨处罚也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想因为这个欺负郑有才,乔秀娥是坚决不让的。
陈矿长来了!
来来来,让开点,让陈矿长过去处理。
哎,矿上也不知道打算给多少钱?
给多少钱又能怎么样,人都没了,光有钱有甚用啊?
乔秀娥拉着林子矜挤过去一点。
见矿上领导来了,男人立即迎了上来,陈副矿长的态度很是诚恳,脸上表情凝重,说了些节哀顺便之类的套话,便问家属怎么打算。
这天气太热了,尸体不能久放,你们看?
男人看着很是忠厚,唯唯诺诺的:哎哎,行,我们听领导的。
女人却是不依不饶地冲了过来:不行,凭啥啊,我家的人说死就死了?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他爹娘还在家里等着他,为了给公家干活死了,这就回不去了?!
说着话,她就放声嚎哭起来,也不知是天气太热体内脱水,还是因为气愤超过了悲伤,她的哭声虽响,眼泪却没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