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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的时候,景坚并没做错什么,只是养母心里不痛快,也会打骂他出气。
用木棒打,用皮鞭抽,用针插,用开水烫,几乎所有虐待孩子的手段,养母都在他身上用过。
至于挨骂就更不用说了,什么难听养母就骂景坚什么,骂得最多的,还是那句,亲生父母都不要你,二十块钱就把你卖了!
还白搭了我半袋粮食呢!她恶毒地说。
养父是个憨厚老实的汉子,有时候听不下去,也会劝养母几句:你何必呢,是你自己把他带回来的
这个时候,养父也会跟着景坚一起,挨一顿臭骂。
说不定她是在骗你呢?林子矜听到这儿,心疼地握住了景坚的手,插嘴说:你怎么就相信他们呢?
景坚看得出她的心疼,痛苦地摇摇头:不是的,她没骗我。
有一次,养母带着他和弟弟去市集,特意带他去了集上的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的院子很大,他们去的时候,院门大敞着,可以看见院子里有几只鸡在跑来跑去,还有一只卷着尾巴的大黄狗。
一个小女孩坐在院子里玩沙子,另一个男孩子撅着屁股,费力地提着一小桶水。
看见没,这就是你亲妈家!人家日子可比咱家好,可人家就是不要你,把你卖给我们,人家又重新生了一个,还是个丫头片子!
养母恶毒地说:你说你有多差劲,多不吉利,你连个丫头片子都不如,人家把丫头片子留下,把你给卖了!
那天她一路都在唠唠叨叨地骂,说什么老娘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会买下你这么个死崽子,将来还得给你娶媳妇之类的话。
而小小的景坚,却是咬着嘴唇,死死地看了那大门一眼,牢牢地记住了那家人的位置。
那里,是他亲爹亲娘的家。
是卖了他,又生了一个女孩子的家。
那个玩沙子的女孩子,是他的亲妹妹,那个提水的男孩子看着比他大一些,是他的亲哥哥。
原本他也可以有这样一个家,一个宽敞的院子,他可以帮着哥哥提水,陪着妹妹玩。
他力气很大,一次能提很大一桶水,他也很有耐心,一定能照顾好妹妹。
他可以一个人包揽所有的家务,只要他们把他留下,让他叫他们爹娘,让他有哥哥和妹妹。
可是没有,他们卖了他。
第三百四十章 双喜临门?
景坚站在院子里,身上的衣服冻成了冰块,他觉得他快要死了。
他忽然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一直盘旋在他的内心深处,只是他从来没有敢于直视它。
他想,反正要死了,不如去问一问。
问一问吧?
问一问,他们为什么要把他卖掉,他们有没有后悔过?
如果他们愿意让他再次回到那个家里,他可以包揽所有的家务,他可以出去挣钱,把卖他的二十元钱挣回来,不,挣四十,五十,一百元钱,挣很多很多钱。
把卖他的二十块钱还给养父母,他自己留在亲生父母身边,照顾他们,孝敬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
他行的,他一定能做到!
于是,在初冬寒冷的夜里,孩子穿着冻得发硬的棉袄,摸着黑跑了十几里地,找到了那对亲生父母的家。
他的养父当天不在家,养母早已忘了还在院子里罚站的景坚,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才让景坚没有被冻死在院子里。
景坚到镇上的时候,正是晨光微熹,东方露出一线鱼肚白,天边有几朵彩霞被初升的阳光照着,镶了一层金边。
孩子不敢打扰那家人,不停地在门口跑着,跳着,等到太阳完全升起,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女人。
他满怀着期望迎上去,尽量露出自己所能有的最好的笑容,怯怯地叫了一声娘。
那个女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他又叫了一声:娘,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南岙村李家的孩子,就是就是
就是您二十块钱卖给李家的孩子。
这句话景坚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一方面担心惹亲娘生气,另一方面,面对亲生母亲,他心里痛得根本无法说出这句话。
那女人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才猛地一拍大腿:你是李半山家的孩子吧?那个那个
她没有说下去,摸了一把他身上的棉袄,赶紧把他让进了院子里。
找出那个男孩的一件旧棉袄让他换上,又给了他一个馒头,一碗开水。
吃吧,她说:怎么,跟李家闹翻,跑出来了?
之前养母罚他,并没给他饭吃,景坚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他却没有吃馒头,只是看着女人,目光殷切。
你是我的亲娘吗?我能不能,八岁的小孩子嗫嚅着:我能不能回到这里来?
他急切地解释:我很能干,我吃得很少,我会挣钱的,将来我挣了钱都给你,我一定会孝敬你们的。
我会干活,我会爱护妹妹,我帮哥哥和爹干活,我长大了只挣钱养家,不用娶媳妇
女人摇头,脸上神情悲悯:没用的,李你叫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