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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那小妖怪说过自己就是一条蛇变的,虽然天底下的蛇不止一条,不过一瞧见它的模样,穆铮心里便有一种奇异的相熟之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青右微弱的点了点头。
适才被人那样折腾,想必身上已没了力气。穆铮沉吟一刹,从壶中倒了些清水在碗碟中,递到小妖怪跟前。
青右吐出细细的红舌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起来。他是真的渴了。
穆铮俯身看着他,关切的问道:“能重新变回人形吗?你这个样子,我没法带你诊病。”
青右答应试一试。他暗运灵力,但见一团浅色的光晕从尾端升起,渐渐笼罩全身。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变成了本来的少年模样。当然,是没穿衣裳的。
穆铮尚未与他如此裸裎相对过,气氛不免有些尴尬,但既要验伤,便顾及不了许多了。
他抬手将小妖怪抱起,轻轻放到床上,用半幅棉被挡着免得受凉,自己便细细查看起青右身上的伤处来。
但见原本白嫩无暇的肌肤上,处处皆是青一块紫一块,仿佛被人狠狠殴打过似的。
穆铮不免有些心疼,板着脸,声音里满是怒意,“这些都是他们弄的?”
青右点头,他本就不懂得遮掩——再说,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他们为什么打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吗?”穆铮问道。虽说他并不待见二房,但总归一家子亲戚,不能不问个清楚,免得冤枉了谁。
青右忽然有些委屈,抽抽搭搭的道:“我……我什么也没做,是他们提着我的尾巴把我拽起来,还故意扔到石头上砸我……”
虽然这样的事从前不是没有过,但那时无人可以哭诉,如今多了个穆铮,青右觉得自己再忍着就说不过去了。
穆铮有些头疼,他素来心硬,顶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淌眼抹泪的。不过小妖怪这副模样着实凄楚,穆铮纵使铁石心肠也不得不软化三分。
他将袖中的手帕扔过去,粗声粗气的道:“擦一擦。”
世子爷的东西向来不许旁人轻用,穆铮如此举动,自认为已经很照顾对方的心情。
青右却体会不到这方织物的珍贵之处,手帕也只是手帕而已。他躲在被窝里擤了擤鼻涕,又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说道:“不过我也咬了他们一口。”
怕穆铮谴责他,他忙补充道:“不过我不是有心的,是气急了才没办法。”
穆铮有些无语,小妖怪是觉得他会偏袒自家亲戚么?才这般忙于解释。
穆铮抿了抿唇,“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虽然是自家亲戚,又是些不知事的孩子,但不管是谁,做错了事都应该受到惩罚。穆铮这时候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私心——尽管若将青右换成旁人,他未必会这样气忿。
“诶?”青右听了却有些愣怔,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穆铮,并非要他做些什么,只是不想穆铮误会是自己挑起事端的。
但是穆铮却给了他这样干脆果断的一句答复,青右反倒不知说什么好。
他弱弱的道:“我这点伤不要紧的,过几日就好了。”
草木鸟兽生病受伤不都是自己挺一挺就过去了,青右自认为还没那般娇气。
穆铮的态度却很坚决,“我给你找个大夫来瞧瞧,你躺着别动。”
在这件事里,或许他认为亦有自己的责任:早该仔细叮嘱青右,莫让他随便乱走;再者,这九里苑也该命人仔细把守,以免外人胡乱闯入。
青右见他神情冷冷,只得虚心同意。
不多时,穆铮便请了素日常来看诊的一位顾大夫过来,用的理由是自己身体不适。
不过当这位年轻大夫发现纱帐中躺着的少年郎时,神情就变得微妙且含蓄了。
他与穆铮是多年的旧友了,彼此知根知底,自然晓得对方脾性,不该问的话别多问。
青右乖乖支起半身靠在床头,让对方为自己诊治。穆铮怕衣裳擦的疼,并未替他将中衣换上,只用一副厚实的绸缎裹着——至于为了照顾礼数,还是怕他这具光裸的身体被外人看去,就只有世子爷自己心里清楚了。
好在只是些皮肉伤,擦些药油,将养三五日就没事了。
穆铮稍稍放心,与顾朝生比肩走出,正要命他开了方子好去抓药,就见这位年轻大夫的脸色骤然沉下来,严肃地说道:“世子,请你说句实话,适才那位病患是男是女?”
穆铮有些无语,青右的面相有那么雌雄莫辨么,他倒觉得小妖怪相当清俊爽利,不至于分不出男女来。
他轻轻笑道:“自然是男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般人家的少爷自不会对个小厮如此重视,不过京中男风盛行,从前朝遗留至今,也不是什么稀奇。穆铮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
顾朝生眼中有些迷惑,自言自语的道:“这就奇了,适才我看他的脉象,分明是滑脉呀,难道是我验错了?”
穆铮也是读过些医术的,闻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他真有身孕了?”
青右尽管明明白白的告诉他,穆铮始终半信半疑,无他,唯因这件事太奇异、太玄妙了些。不过见这小妖怪举止言谈十分有趣,也便将计就计的留了下来。
没想到,青右其实并未撒谎,这让世子爷感到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