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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芳和过道上窸窸窣窣扯八卦的军嫂们打了个招呼,抬脚进了三营长家。
冯美娟坐在椅子上,头发凌乱,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手里拿着一块毛巾,不时地按着泪流不止的眼角。
三营教导员的爱人秦淑芬,蹲在她边上柔声安慰着:嫂子,您先别着急,营长还在医院救治,什么情况还不清楚。要不先收拾换洗,等下跟部队的车去医院看看?甜甜咱们几个会照顾,你且安心去医院
没错。李双英严肃地接道,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小梁奉命来报信,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顺便收拾换洗去医院照顾。老李不是新兵,你也不是新军嫂,遇到点困难就哭,这哪是军嫂该做的?小梁在楼下等了半个多钟头了,你还想耽搁到什么时候去?
合着受伤断腿的不是你们男人!冯美娟脑袋发热、不管不顾地冲李双英几个吼道,要是你们男人,你们还会这么柔声细语?哈!这种冠冕堂皇的表面话谁不会说?可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顶梁柱塌了,我们娘俩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话我就不认同了。人群里有军嫂冷声道,我们男人难道就没受过伤?你去问问在场的,哪家男人没受过伤?当兵的不受伤,就不配称当兵的。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一团四营长的伤当时不够严重吗?在医院躺了整整二十多天,失忆、失声、腿挫伤,可四营长爱人有像你这样吗?
第345章 就这么残酷
就是就是!
底下一片赞同声:
谁让男人从事的是这一行,提心吊胆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依我说,你有这时间埋怨,还不如抓紧时间去医院照顾你男人。
冯美娟气结。
她不就是遭受打击、心里痛苦,这才抑制不住哭了一场吗?
有些话她承认自己说的过分了点,可事出有因,这些人不该体谅她、安慰她吗?为什么反而把她当反面教材教育上了?
同时又止不住埋怨李建树,救人就救人,咋那么不小心还让自个受伤。要是没受伤,升副团的好事,板上钉钉是他们家的了。
没听人说嘛,救的孩子是运城赵家的小辈。运城赵家的名头,连她一介家庭主妇都知道响彻南部半边天的红色世家。
听说当年和侵略军对战的时候,多亏赵家儿郎无偿捐赠的粮草,解了战士们被敌方围堵之苦。更有赵家杰出的年轻一辈,持枪上阵,英勇杀敌,如今都是军队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李建树要是能和这样的大家族交上好,前途不可限量。
冯美娟先前也听说丈夫救人一事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这下应该能晋升了。赵家人的孩子哎,不是别人救的,是她家老李救的,上头要是再不把空缺的副团一职落实到李建树头上,都说不过去。
因此,整个人都在飘飘然中。乍一听丈夫为救人受伤,腿可能保不住,能不崩溃么。
一个军人,残了腿还有什么用?哪怕救的是国家主席,也不会给你个军长当当啊。
冯美娟的心瞬间从高处跌落到低谷,差点就眼白一翻晕过去。
视线扫到人群里的盈芳,嫉妒充斥心头,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你心里一定在偷笑吧?我家老李立了大功,明明有望升职,可惜断了腿,那个空缺,又成了你家向营长的囊中物了,你高兴吧?你满意吧?
啪!李双英脸色铁青地打了她一巴掌,说什么胡话呢!这种话,是你一个家属说的?
冯美娟这才清醒,眼眶泛红,怔怔地捂了会儿脸。半晌,扭头冲进里屋,乱七八糟卷了一个包袱,推开众人跌跌撞撞地下楼。
淑芬你跟去看看吧,到医院打点好了再回来。李双英叹了口气,吩咐一旁的秦淑芬,跟她说,甜甜我带回家了,这几天就住我那儿吧。
好的嫂子。秦淑芳点点头,迈开腿追了上去。
当事人都走了,大伙儿也不撵自散。
李双英带着揉着眼哭到打噎的甜甜下楼。
盈芳提着一个布兜追上来,略有点喘气地说,嫂子,这里是一些零嘴儿,你带去给甜甜和军军吃。
行,我也不跟你说谢了,我家还真没有这些小零嘴。李双英欣然接过。
盈芳摸摸甜甜的头,目送她们下楼。
回到家,倚在门板上发怔。
向刚擦着头一身水气地从盥洗室回来,见媳妇儿情绪低落,拿毛巾在身上来来回回擦了几遍,确保不沾一点水渍了,拉过椅子坐下,把人拽到自己腿上,捏捏她脸颊,带着鼻音问:怎么了?
盈芳将脸埋进他胸膛,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冯嫂子说,三营长的腿要是好不了,就算立了大功也没法升职。
向刚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没说话。
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军营就是这么残酷。
身体健全又立功不断,才有机会往上升。受伤不可怕,可怕的是伤情影响训练,尤其是严重到伤残,等待他们的,只有退伍转业。
你以后出任务一定要小心。盈芳由三营长的事,想到他,心里压抑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