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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花重晏将鱼身最肥美的一块夹到小碗里,又挑掉了鱼刺,保持一块鱼腩不破,再放到花玉龙面前。
    她夹了一筷子,入口,是荷叶的清香,消解了鳜鱼的腥味,反而增加了鲜美,鱼身滑嫩,一咬便流出鱼汁,烤出了香气,却留住了水气。
    水气裹着鱼香,直冲上脑门,上头!
    花玉龙又夹了一口,见花重晏看着自己,便道:“你吃啊!”
    花重晏又将鱼头上最好吃的鱼唇夹了出来,放到她碗里,说了句:“还债的人,也有还债的幸福。”
    花玉龙动作一顿,对上花重晏一双笑眼,遂将面前的荷叶烤鱼拖到自己面前,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夹出鱼身的另一面鱼腩,再放到空碗里,将鱼刺挑了出来。
    只是,这个部位的鱼刺虽然明显,但她挑完之后,鱼肉都搅开了,全然不像阿兄给她夹的好看模样。
    她忽然想笑,将这碗鱼递到花重晏面前。
    原来,鱼刺这么难挑啊。
    但阿兄,给她挑了十年的鱼刺。
    想到这,她低头又吃了口鱼肉。
    “真好吃。”
    抬眸,见花重晏只看着她吃,眉眼盈亮,当真是,五陵年少金市东,垂眸一笑度春风。
    ——
    吃过饭后,两人悠闲地走在大街上,这种感觉很奇妙,花玉龙忍不住道:“我竟是第一次跟阿兄出门。”
    “往后还会有很多次。”
    花玉龙兴奋:“除了烤鱼,还有别的吗?”
    花重晏:“这外头好吃的,有不少都带回去给你吃过……”
    “嘭!”
    忽然,街头一道巨响传来,紧接着便是人群纷乱的尖叫声!
    花玉龙:“发生什么事!”
    方才一晃神,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楼上摔了下来!
    花玉龙和花重晏朝方才发出声音的地方跑了过去,此时那里已经围上了一群看客,花重晏拨开了一条道,让花玉龙顺势钻了进去,入目,一个番邦打扮的男子,此时七窍流血,面如铁灰。
    花重晏弯身上前,探了探鼻息。
    “如何?”
    花重晏摇了摇头。
    花玉龙朝这楼上望去,一扇破开的窗户内,有道白影忽闪而过——
    “追!”
    她话音一落,冲开人群,径直往这酒家跑了进去!
    “玉龙!”
    花重晏生怕妹妹受伤,视线粘在她身上,酒家宽敞,人流密集,花玉龙蹬蹬地爬上楼梯,忽然,却感觉哪里有些熟悉。
    揣开房门,却见里面也是混乱的食客,扫了一眼,没有方才的身影,遂又退了出来,又往前跑——
    “玉儿,倒数第三间房!”
    身后传来花重晏的声音,就在他说完的瞬间,花玉龙猛地推开房门,倒数第三间——
    一阵狂风吹来,厢房内被砸破的窗户吹得刮刮作响,她迈步冲了进去,却是,不见人影!
    “人呢!”
    花重晏一把抓过外头的小厮:“方才在这间房里的是什么人!”
    小厮早被吓得魂飞:“是、是玄少卿!”
    花重晏:“你说什么?”
    花玉龙猛地回身:“哪个玄少卿?!”
    小厮腿软:“长安城少年仙君,玄少卿,谁、谁人不识啊!”
    听到这话,花重晏手松了松,神色稍霁:“原是玄少卿,那方才摔下去的便是妖物了。”
    说着,便回头看向花玉龙,却见她神色匆匆又跑了下楼,遂朝小厮道:“收拾好厢房!”
    “得嘞,少东家!”
    花玉龙出了酒家,抬头一看,这门匾上可不就写着“添香楼”三个字么!
    又是花家的产业!
    这回,她再次走到方才被摔下楼的死者身旁——
    “娘子,小心晦气!”
    一旁站着的妇人拉住了她,却见少女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待靠近死者时,她发现那人胸口处的衣物已经被染出了一大片鲜艳的血红,但方才还没那么明显……
    她伸手掀开了男子的外衣,忽然,一道血腥味扑鼻,众人惊吓地倒退几步,仓皇地喊了声:
    “心,心没了!”
    花玉龙皱了皱眉,那死者的胸口被剜开了一道窟窿,看伤口就是一剑,说明很快,快到,人被扔下来的时候,血都还来不及流……
    没错,他是人,不是妖。
    “金吾卫来了!”
    这时,人群再次骚乱,花玉龙站起身,给官差让开了通道,花重晏将她从热闹里带了出来,道:“咱俩第一次逛街,就遇到这般凶事,真够刺激的。”
    花玉龙神色一凝:“阿兄,他是人,不是妖。”
    花重晏皱眉:“不是妖?”
    “所以,方才那白衣人,不是玄策。”
    花重晏听罢,顿时了然:“对,玄策不穿白衣服的,他平日穿的都是玄袍。”
    花玉龙似想到了什么,重又返回酒楼,找到方才那位小厮,问道:“那白衣人往哪个方向走了?”
    小厮指了指走道:“方才你们上来的时候,他刚巧就下楼了。”
    花玉龙:“不对,我们上来的时候,一路上并未撞见……”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这楼里这么多厢房,方才我们追上来的时候,他进了其中一间,是以跟我们错过了!”
    小厮:“刚才外头传来响动,酒楼里一时慌乱,玄少卿出了去,如果是进了哪间厢房也说不定……”
    “那人不是玄少卿!”
    花玉龙直截打断他。
    小厮皱眉:“可是,之前玄少卿来过添香楼,正是我给他递的茶水,我今日这般称呼他,他也没有说不是……”
    “凶手自然是要易容成旁人模样,你称呼他什么,他还跟你说尊姓大名吗!”
    花玉龙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小厮见花玉龙这般生气,顿时害怕地怀疑起自己今天带没带脑子:“原、原来如此,那定是人有相似……”
    思及此,花玉龙朝花重晏道:“上次在地界里,女尸和猫妖就用幻容术以假乱真,看来,此人也是!”
    “真的有妖?!”
    花玉龙:“我记得玄策说过,近日长安妖气盛行。”
    说罢,她快步走出厢房,上次在这添香楼里便撞见了一只海草妖,这次的凶妖,竟然剖人心肝,得赶紧找到玄策。
    兄妹俩下了楼,花重晏令添香楼备马,二人径直往宗正寺奔去。
    刚拐入宣阳坊斜街,微风一送,花玉龙便嗅到了一抹魅人花香,抬头,却见一处红墙黛瓦的院头,伸出了一片蔽日的绯红。
    她眼眸一怔,手里握着的马缰不由收了收。
    花重晏回头:“怎么了?”
    她抓着马鞭,朝那高高的院墙扬去:“阿兄,好漂亮的桃花树啊。”
    第99章 公子风流   “这人的心眼啊,是天生长得……
    花重晏心头一沉,忽然见不远处走来一位戴着幞头的小郎君,打马上前,将此人一拦,道:“这位兄台,请问,此处宅邸,是何人居所?”
    他说罢,才见这人仰头看向自己,一张清容白皙干净,只秀眉皱了皱,琉璃般的眼睛映着马上的少年,毫无情绪地开口道:“不知。”
    花重晏收了收马鞭,让开了一条路。
    那人重又垂下眸子,从他身边路过,微风袭来,空气间盈盈一缕清香。
    花重晏一时怔神,忽地,身下的骏马打了个响嗤,他一回头,朝方才花玉龙呆着的地方望去,只见白马的马背上,没有了妹妹的身影!
    花重晏勒马上前,四处张望起来,正要出声寻人,却听见一声:“阿兄!”
    他再一抬头,魂都快被她吓出来了——
    “你做什么,快下来!”说着,忽然想到什么,道:“不,你别动,阿兄去寻个梯|子!”
    花玉龙双手叉腰,此刻正站在墙头上,朝墙下慌神的花重晏看去,一脸兴奋,道:“阿兄,我方才是飞上来的!”
    花重晏只当她顽皮:“你想吓死阿兄,若是这马打个溜,我看你还敢不敢踩着它爬上去!”
    他一边说一边从马上下来,却见花玉龙不理他,转过身子,朝这院子望了过去。
    待她看清这园中的景象时,瞳孔睁睁,不论花重晏在墙下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了,只叹了声:“好美啊。”
    遮天蔽日的桃花树植在花园的南边,开得繁花似锦,每一朵花瓣都轻盈地朝她挥动,亭亭如盖,而这桃花树下,蔓延开无数的绿植,都是这屋主人的盆栽,错落有致地放在竹架上,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看看这些到底是什么花,什么树,什么样的果子。
    花园上铺的是方形的小地砖,也是红色的,砖缝间长出一撮撮的绿草,争先恐后,应当是雨水过后冲到这里的种子长出来的,它们让一切都如此生机盎然。
    她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只觉无数的生命力朝自己扑来,是那么的舒适,令人放松。
    “这家的屋主人,真有生活情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