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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身侍卫在他步入重华殿后停在殿外,分别站在大门两侧。阿九向他跑来,告知他太后要见他。安明熙问:“现在?”阿九点头。
    在安明熙的记忆里,太后面对他从来没有好表情,所以安明熙不觉得她老人家是想享天伦之乐,对于这次难得的会面,他没好的预感——百善孝为先,祖母想见他,他没说不的立场。
    他虽早做了坏预想,但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你以为你这样的野种能成为真龙吗?”颜慧之用着最平淡的表情说着最刺人的话。
    “野种”这类词汇安明熙在安明心口中听过不少,已不如第一次听有杀伤力,但这话从亲祖母口中讲出,足以让他为之一颤。
    等了许久,不见安明熙回话,颜慧之又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任她如何刺激,安明熙也不怒,只问:“为何叫我野种?”
    “你生母做的肮脏事,我想你即便年幼,也不是一无所知。”
    “肮脏事?什么肮脏事?”
    颜慧之嗤笑:“攀龙附凤,靠着妃子的身份享受荣华却还与其他男人纠缠不清,这难道不肮脏吗?”
    “证据呢?”安明熙认为颜慧之的话没有可信度,但他也试图从她身上找到与真相相关的蛛丝马迹。
    “证据?”颜慧之冷笑,“她的存在就是证据本身。”
    “太后所谓的脏只是因为她入不了太后的眼,不是吗?”
    “你!”
    “我不信——看样子,父皇也不信。”他不卑不亢道。
    本想惹恼他的颜慧之反道因他的平静动了火气,她起身对着安明熙的脸扇了一巴掌,道:“他是我的儿子!”
    安明熙不避不挡,任颜慧之在他脸上落了红印,随后直视她的眼,回道:“也是我的父亲。”
    “你不配!”
    安明熙静静地注视她,好一会,见她没有多的话要说的,于是请退,但不待颜慧之允许他走,他便转身向外去。
    “这是警告,”颜慧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也是我对你最后的情分。”
    安明熙侧头,道:“尽管来吧。”他把头转回,把手背在身后,坦然无畏地踏过门槛,眼神变得凛冽。
    当年之事或许还和太后有关,安明熙忽然想。
    对于太后的威胁,在离开太后寝宫前,他尚且担心有人会在身后捅刀,出了这座宫殿后,他也就只把她的威胁当耳旁风了。
    ——一个无实权的老太太,也只能说几句恶毒的话发发火气了。
    他劝服自己,不去和这个一再侮辱他母亲的老人计较。
    ……
    花千树懂得安明熙口中思念的滋味,为停下没有尽头的悲戚,他第三次来到向诸葛府请见诸葛行云,并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若诸葛行云仍不愿见他,他不会再来打扰。然而守卫遗憾地对他说诸葛行云不在府中。花千树不知道诸葛行云是真不在还只是有意避他,他向守卫问诸葛行云现在何处,他们告知他诸葛行云很可能还在大理寺。
    花千树离开,走到大道上,在一处茶棚下落座——花千树想诸葛行云回府时会经过此处。他点一壶茶,耐下心等诸葛行云回来。
    他也许能直接奔向大理寺求证,但顾虑到出现在官衙可能会让诸葛行云觉得他可怕,他还是选择在诸葛府附近静候。
    漫长的等待里,夜深了,行人也少了,茶棚小二提醒他该到宵禁了。花千树点头,并在心中自嘲:装什么痴情?
    他起身,离开前留下一锭银子给这一整晚都对他好言相待的小二。他想他该回去了,才向家的方向没走几步,他又想,诸葛行云回来时,走的不一定是这条路。于是他又到已闭了门的诸葛府前,问守卫诸葛行云是否已归,守卫对视后,摇头。见此,花千树认定诸葛行云并非不在,只是拿不在当借口罢了。于是他让守卫转告:“告诉他,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了。”
    他告辞后便转身离开。
    他没回府,在花满楼喝了一壶又一壶的酒,酩酊大醉后呼呼大睡,日上三竿时在头疼中醒来,坐起时,差点吐了一床。
    花千树收拾好自己,喝了姑娘端来的醒酒汤后,忍着不适回到了府中。洗浴后,他来到花千墨的院子,向沈淑芸打了招呼,蹲下,同时抱住两个孩子,拍了拍他们的后背后,扶了额道:“爹爹再去补个午觉。”
    一连串动作下来,说困也不困,身体的难受劲早消了大半,但花千树觉得精神颓废,反正之后也无事可为,倒不如睡一觉消磨过长的时光。
    ……
    “醒了?”鼓凳上的诸葛行云对着已坐起的花千树问。
    因睡太久脑中混沌的花千树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闭上眼,顺带还翻了个身背对。
    诸葛行云微微蹙眉,向花千树走近,问:“你不是有事找我?”
    花千树不理睬,诸葛也就靠着床边立板,等他说话。
    片刻的沉默过后,花千树说:“你不想见我。”
    “若我不想见你,我又为何出现在此?”
    花千树回话:“我知道是梦。”
    诸葛行云觉得好笑,于是在床沿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告诉他:“不是梦。”
    臂上颇有真实感的力道让花千树即刻清醒,起身,面对他,诧异问:“你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