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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卢茸虽然没再哭,但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是抱着人不想动。
沈季泽将下巴搁在他头顶,想了会儿后问:“茸茸, 你怎么说我要把你扔在垃圾桶里啊?垃圾桶又装不下你, 再说谁会将你扔那里面去?”
卢茸将脸换了个位置埋着,那块衣料已经湿了,贴着脸很不舒服。
“装得下的。”他说。
“啊?”沈季泽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说垃圾桶装得下我的。”卢茸的声音从布料里发出来, 有些瓮声瓮气。
沈季泽拿手比划着怀里人的大小, 无声地笑:“可能装得下吧, 但是谁会装垃圾桶里去呢?你是怎么有这种想法的?”
卢茸沉默着伏在他怀里, 一声不吭,就在沈季泽准备问他现在好些了没,就听他突然用很轻的声音说:“我四岁的时候就被家里人扔在垃圾桶里的。”
虽然声音很轻,但沈季泽还是听清楚了,他倒吸一口凉气,僵在了原地。
卢茸很安静地继续说:“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人扔了,在大街上被人贩子拐到了村子里,是爷爷救了我,还养了我。”
在沈季泽的世界里,最大的忧愁就是父母知道他又测验考试了,玩CS的时候输给了肖勇,老师在上课的时候抽他背课文。他的世界简单平和却充满安全感,永远不会想到,会有孩子会被自己的家里人扔掉。
这种事他听说过,但是那是别人的故事。出现在大人们听我派出所的一个朋友说的谈话里,或者电视新闻端正肃穆的女主播口里。都是极其遥远的事,遥远得像课本上小明和小花的故事那样不真实。
可这个天天和他一起,周身散发着奶香,此时正软乎乎趴在他怀里的男孩儿,用强作平静却微微发颤的声音告诉他,那些故事是真的,就发生在他身上。
沈季泽浮起一阵强烈的不真实感,同时觉得像是有只手伸进了自己胸腔,再狠狠揪紧。
两人紧紧搂在一起,沉默着没有说话。
片刻后,沈季泽松开手,轻轻抚摸着卢茸的背:“茸茸,你还记得咱们在后山那个寺庙里见到的神像吗?”
卢茸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还是埋在他怀里点头。
沈季泽说:“那块搭着红布的,名字叫月老的,大师说拜了以后就能让人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你知道白头到老的意思吗?就是头发白了都还在一起。”
他停顿了一下,有着两秒的犹豫,不过还是接着说:“要不这样吧,咱们也去拜拜,有菩萨盯着,你总放心我不会将你扔了吧?”
沈季泽想不出能和谁一起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肖勇不行的,两人经常为了一句话就打架,谁愿意和他一路打到老?班里的其他同学也不行,没有关系特别好的。
至于未来老婆嘛,在他心里也只是一个空泛的名词,并不明白其中代表的真正含义。只有怀里这个小男孩儿,让他觉得一起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也还是不错的。
特别是刚听了卢茸的故事,他心里又酸又软,恨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献给卢茸,只求他别伤心,别认为自己会扔掉他。
——还有那什么该死的垃圾桶。
拜菩萨,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可以向卢茸做出保证的方法。
卢茸果然心动了,从他怀里仰起了头,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灼灼发亮。
沈季泽见到这双眼睛,仅有的一点犹豫也被抛诸脑后,赶紧补充:“拜了菩萨,你就再不怕我会扔掉你了,所有的垃圾桶都会被他捶扁。”
他两手合拢做了个团吧团吧的动作。
卢茸脸上还有几道泪痕,睫毛也湿润成一簇簇,但见沈季泽边说边比划,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怎么样?”沈季泽问。
卢茸没回话,还是那样笑着,脸颊上浮起两个小酒窝。
沈季泽明白他这是高兴了,继续手舞足蹈地比划,模拟着捶打垃圾桶的动作。
“那捶扁以后就扔到田里,被那群猪吃掉。”卢茸终于开口,声音是哭后的沙哑,却又透着雀跃。
“猪好像不吃铁皮。”
卢茸说:“吃,它们就喜欢吃垃圾桶,所有的垃圾桶捶扁后,都让猪吃掉。”
“好把,吃掉,捶扁后就喂猪。”沈季泽只有顺着道。
“大黑要吃两个,不对,要吃五个。”
“八个。”
“十个。”
“一百个。”
“哈哈哈,一百个呀,哈哈哈。”
卢茸快乐起来,也不再搂着人哼哼唧唧,开始手足并用地学着猪啃菜帮子,作势一口吞掉一个垃圾桶,嘴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那就说定了,咱们出去后就到寺庙去拜神。”沈季泽撩起T恤下摆擦卢茸额头上的汗水。
“嗯,出去就拜。可是,可是说要带着老婆拜,咱们去哪儿找老婆带上啊?”他奶声奶气地问。
沈季泽啧了声:“咱们是去找月老,让他做个见证,证明我们会一直在一块儿,又不是带着老婆去那种意思。”
“哦。”卢茸似懂非懂地点头。
沈季泽终于哄好了人,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卢茸还光着白白的身子,又开始在那里扭来扭去地学大黑。
他四处望了下,看见散落在不远处的衣服,没好气道:“你怎么又脱光了?一不对劲就把自己扒个精光,说了几次也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