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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谢谢村长。”迟暮站在门口,微笑目送村长回到大堂。
这间房的门正对院子,一打开就能看到满院子排列整齐的棺材,窗户是以前那种非常破旧的插栓式的格子窗,最下右角一隔的玻璃缺了一大半,能呼呼的往里灌风。
房间不算大,勉强涂上的白漆早已经在时间里变得昏黄暗沉,因为潮湿的原因一块块的从墙上剥落,地上到处都是,屋子里面甚至散发着久不住人的浓重灰尘味道和霉味。
一张床,一个旧书桌,以及一个打开就咯吱咯吱作响的风扇,是这间房的全部家当。
胡自狸扯了扯脏兮兮的窗帘,厚重的灰尘在勉强照进来的日光中疯狂悦动,他捂着鼻子往后退几步:“坏的,拉不上。”
“拉不上就拉不上。”迟暮站在窗边拔起插栓试图推开窗户,结果却推不开,他摸摸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昨天住了一晚上的‘棺材’,今天拉不上窗帘刚好换换心情。”
“那你这心情换的还挺刺激,和棺材相伴。”胡自狸把相机拿出来看了眼,发现迟暮还挺靠谱,至少电是满的。
迟暮掏出昨天买的烟,也不点燃,就叼了一只含在嘴里做做样子:“吃了午饭我们带上相机出去转转。”
胡自狸看向他,只见他唇角勾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来都来了,被人拜托的事情当然要做好了。”
这个笑一看就是要搞事的样子,胡自狸忍不住抚了抚额头,觉得心累。
午饭是叫小花的小男孩来喊两人吃的,迟暮跟在他身边,问他:“小孩儿,你是不是有一个朋友,家里是开杂货店的?”
“你认识佳佳?”听到熟悉伙伴的名字,刚才还有些害怕陌生人的小花几乎要高兴的跳起来了,“最近村子出了事儿,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她了,我好想她啊。”
胡自狸连忙问道:“村子里出了什么事?”
“村子里好多人死了,爷爷说他们都是被脏东西吓死的,所以让我不要到处乱跑,不让我去杂货铺买东西,也不让我去上学。”小花有些伤心的说道。
迟暮和胡自狸对视一眼,迟暮问道:“你爷爷为什么要说是脏东西吓死的?”
“我听大人们说好像是之前过年———”
“小花!”村长一声厉喝,中气十足,他目光浑浊的扫过迟暮两人又转回来,看着笑话严厉道,“我让你喊客人来吃饭,没让你多嘴说话!”
小花被村长吓到,哦了一声之后,闭上嘴开始吃饭。
迟暮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反倒是村长在吃饭的时候又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两人,而后才说道:“吃完饭我让小花带你们去寺庙,早点拍完你们就早点走吧。”
他的语气里面夹杂着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疲惫,说完这句话,他垂着眉眼不再言语,沉默的吃着饭菜。
桌上吃食非常简单,迟暮和胡自狸也没有嫌弃,只是胡自狸到底没吃多少,饭后两人回房间拿了相机,然后跟在小花的身后往那所寺庙走去。
一路上,迟暮逗着小花,让他接着把之前没有说完的话说完,但是始终都撬不开他的嘴,就连胡自狸都无计可施。
看来村长的警告还是非常有威慑力的。
迟暮这样想着,脚步倏的一顿,胡自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宾馆老板娘?”
只见原本已经离开的周丽萍正快步往一个房屋走,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你们怎么不走了啊?”小花站在离两人五米远的地方,手中拿了根捡来的木棍在地上敲敲打打。
迟暮招了招手,问他:“小花,你和宾馆的老板娘很熟吗?”
“你是说周阿姨啊?”
迟暮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我刚才看到她进去了,就问问。”
小花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那是张叔叔的家,周阿姨过去好像是去主持婚礼的。”
“婚礼?”胡自狸眉梢微挑,“最近村子里面要办喜事吗?”
刚才还知无不言的小花又不回答了,他垂着脑袋拿木棍敲敲地:“走吧,我带你们去寺庙。”
迟暮收回目光,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小萝卜头,意味深长的笑了:“行。”
小花带两人走的路比较偏,一路上基本没碰上什么人,也没挨着那些村民的房子很近,倒是他们路过一片丛林,迟暮眼尖的看见里面不少坟。和周围长满杂草的坟不同,旁边很多一看就是才刚新建的坟,上面连草都没有一颗。
这一片生长的树仿佛一个个奇形怪状、勾肩搭背的巨人,将一方土地霸占,他们茂密的树叶把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就算再烈日高照的白天,里面也是一片昏暗,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有那么一缕细碎的光挣扎着照进去,却还是无法驱散里面满溢而出的森凉。
迟暮正观察的入微,视线中骤然出现一个身穿喜服的新娘子,她站在一座新坟前,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迟暮顿住脚步,跟在他身后的胡自狸撞上他,皱着眉头去看迟暮所看的方向,这一看就看到之前的那个女人。
“她……”
“嘘。”迟暮食指竖在唇边,微微侧过头,小声对胡自狸说道,“不要声张。”
胡自狸嗯了一声,再看过去,女人已经消失不见。
两人沉默的跟在小花身后继续朝前走,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前面偶尔传来小花拿着棍子挥舞周围杂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