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呼呼的风声伴着几骑马蹄急促的蹄声,在孙聪灵耳边掠过。一队飞驰的马军,从山间飞疾而出,踏入一片平原之中。
“将军,就此南行,不出一日就可到汉中!”飞驰的马背上,那个花白胡子的副将在马蹄声中对着孙聪灵大喊。
孙聪灵深知,自己再次被强迫与凶鬼本体相连,此情此景皆是凶鬼生前记忆。这将军听完副将的话,突然勒紧了缰绳,身下的战马被生生拉住。追随的几骑随从见他停住,也纷纷拉住缰绳,身后扬起的灰尘随即扑了上来。
“马岱追兵就在身后,将军,为何停住?”副将看了看身后,紧张的拱手问到。
“部将皆弃我而去,没想到我戎马一生,勇冠三军,竟也敌不过一个死了的诸葛亮!”孙聪灵感觉到那将军心中,涌起悲凉之情:“旧部亦当如此,此去汉中,又有几人能听我调遣?”
“末将虽无勇无谋,但甘愿为将军肝脑涂地!”副将拱手正声说着,接过身旁旗令兵手中的魏字旌旗:“我带几骑,以此帅旗为饵,直去汉中,引那马岱来追。将军可带少将军折道北上投魏,以将军之韬略.....”
“住嘴!”那副将还未说完,这将军手中的大刀已飞快的在他眼前扫过,那面帅旗齐齐的被斩断:“我魏延以部曲随先主入益州,蒙先主器重,授以镇守汉中之重任。先帝驾鹤,丞相辅佐后主,虽平日诸多军论不和,但也委我要职。若我就此北投曹魏,定被千古唾骂。”
“先主驾鹤,丞相亦去。将军只为完成先帝之愿望,反遭叛逆之名,此等主上不忠也罢!”那副将深知,再说下去可能会被这个自称魏延的将军斩于大刀之下,但心中不平,仍继续劝谏。
“无蜀汉就无魏文长,后主亦是蜀汉之主,蜀主要我死,我岂能不从!只恨那杨仪小儿....”魏延胸中悲凉与愤恨,汹涌交错。
“父亲,追兵近了!”魏延之子,从后方策马向前。身后轰隆隆的马蹄声,确也只在数里以外。
“副将听令!”魏延见身后追兵将至,大声喝道!
“末将在!”那副将拱手回应。
“我令你,领少将军及所部,绕过汉中北上西凉,避开追击之军!”
“将军...”那副将迟疑,没有立即回应!
“违令斩!”魏延见那副将没有立即接令,扬起手中大刀喝道。
“父亲,可与我等同往?”
“为父死不背蜀!”魏延心意已决。
“我魏昌虽非圣人,但也知晓孝义之理,又怎能做出弃离生父此等猪狗不如的事!”魏昌纵马挡在魏延与副将之间。
“那杨仪心胸狭隘,为父此次兵败,必被诛杀,可怜家中容儿亦会被牵连,你此去只求为我魏家留住香火!”魏延意决:“副将,速速领命!”
“末将....得令!”那副将见劝谏无用,只求再为这位追随多年的将军做最后一件事:“得征西大将军令,诸将护送先锋将军北撤!”
几骑随军齐声呼是,策马将魏昌与他父亲隔开,引着他的坐骑向远处去了。那副将在临行之时,深深的对着魏延作了一揖,便转身纵马追去。孙聪灵已经感觉不到魏延心中有任何情感波动,一切都平和了下来,远处张着“马”字和“王”字大旗的大批人马,已经进了视线之内。
魏延单骑横刀,立在大道中央,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铜雕。等那追军的马蹄声停在了面前,他才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前两员大将,领着数百精骑,立于眼前。
“叛将魏延,还不速速下马就擒!”领队的一员大将,对着面前这个已过壮年的老将喝道。
“马岱将军,王平将军!”魏延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静拱手对那说话的大将和他身旁的将领说到:“身为一军统帅,二位也深知,只有战死之将没有求降之军。要我下马就擒,任那杨仪小儿处置,老夫宁愿葬身乱蹄之下!”
“魏将军,你也是蜀汉老将,王平当年受徐晃排挤,弃暗投先主,也于将军帐下听差,实在不想与将军兵戎相见,将军还是下马吧!”马岱身旁的王平拱手相劝。
“子均美意,魏某人心领了!不过老朽虽败,亦有几分气节,实在不甘死于杨仪之手!”魏延回敬了王平一礼。
“魏将军,你这是反乱之罪,杨长史怎能私下处置,将军去留必是由主公定夺。何来死于杨仪之手一说?”马岱也拱手道。
“哈哈哈!”魏延听罢仰首大笑,笑必才答之:“我于杨仪素来不和,这个杨威公心胸狭窄,先主也为此厉斥于他。我若被擒,又怎能保住项上人头去见主公!”
“既然将军执意,那就休怪伯瞻得罪了!”马岱见这魏延没有就擒之意,便也不多说。
“好啊!一生驰骋沙场,死前能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也不辱了这身戎装!”魏延说罢长刀托地,握住缰绳,做出迎战的姿势。
“谁去与魏将军一战?”马岱大吼一声。
“末将愿往!”身后人马中,一骑小将策马扬矛,冲到了魏延面前。
“好后生!”魏延大喝一声,纵马迎了上去。
两骑纵着手中的兵器,战到一处。这小将虽正值青春,年龄上占尽优势,但和这个老将交手,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魏延手中的大刀,抡得刚劲有力,每每与这小将的长矛相碰,都能将其震开。不出十合,这员小将便被斩于马下,做了刀下亡魂。
“再来!”魏延初胜,气势上更是如狮虎般显露霸气。
见那小将被斩,马岱身后的精骑之中,又杀出两员年轻将领,一前一后冲到了这个老将军面前。擒住叛将,必定是赏赐丰厚,这些年轻的将领也顾不得什么公允,准备联手将这魏延拿下。
“混账!两人同对一员老将,成何体统!”王平喝住了那两员小将。
“战场之上,取胜为先,何来什么体统,先主也曾于虎牢关前三英战吕布!两人一起,无妨,无妨!”倒是这魏延,对着看上去并不公平的局面,满不在乎。双腿一夹,驱着坐骑冲了过来。
这杀出的两员小将,见这魏延来得凶猛,加上刚才见识过他犀利的马战功夫,也不和他硬拼,策马左右分开,避开正面冲来的魏延。待这老将到了跟前,两人同时回马。刺出手中的长矛,两柄锋利的长矛,直指魏延的眉心和胸口。此时回马已晚,魏延后仰身子,躲过眉心一刺,同时侧身躲过胸口那一矛,待躲过致命一击,老将回身蓄力,大刀从下至上,把那直攻眉心的小将劈下马,这小将从胸口到额头被生生劈开,堕马气绝。
另一小将见同伴被斩,收回长矛,快速刺出第二击。魏延借着方才那一击的余力,大刀由小将天灵盖劈下,这速度比长矛收回刺出的速度来得快,收矛格开这一击根本不可能,小将反应也算快,侧身躲过了头顶一击,不过持矛的左手没来得及缩回,这手臂连同坐下的马头被大刀劈断。失了坐骑和手臂,这小将摔到地上,惨叫着捂住往外喷血的伤口,连滚带爬的撤回马岱身后。
“再来!”魏延用手抹了一把脸上被喷溅的鲜血,大喝一声!孙聪灵能感觉到那鲜血喷溅到身上的温度,他那里见过这场面,心里不由的有点发憷。但他却能感觉到魏延心中,竟只有兴奋。
话音刚落,四骑人马就冲了出来,这些年轻将领见识了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如何厉害,不敢自大怠慢。这魏延年迈,联手轮番出击,才是以己之长攻其所短的明智之举,年轻人体力方面始终是有优势的,这是不可逆转的优势。
四骑小将策马围住魏延,四匹战马不停的在周围跑动,却也不急着攻击过来。魏延也知道这些后生心中盘算着什么,也不和他们僵持,向着一名小将就冲了过去。那小将见魏延拖着长刀扑了过来,催马避至长刀不及之处也不回击,魏延扑了个空。两名小将见有了空隙,挺直长矛攻了过来,长矛的目标却不是魏延本人,而是他手中的长刀。两柄长矛交错制住了长刀,使魏延不能马上抽回长刀,另外两人趁这机会则照着魏延本人刺出长矛。魏延躲闪不及,抽出腰间长剑,格开这两人的刺击,但剑长不及长矛,不能在格开之时马上反击,只能护住身子,一时间那两名小将也得不了手。
趁两将攻击的空隙,魏延将手中长剑直刺制住长矛的二人,那二人也不接招,收回长矛撤到一边。四名年轻将领就这样,来回击袭,不与魏延正面冲突。百余合下来,这老将已经有些气喘,始终已是迟暮之年,长时间的胶着,体力消耗很大,手中的长刀也越来越沉重。
“征西大将军麾下先锋魏昌在此!”魏延身后一声暴吼。
一名年轻将领冲了过来,手中长矛将一名猝不及防的小将挑下马。来者竟是被副将引走的魏昌,这魏昌挑下一将,也不停歇脚步,催马攻向另一人。原本攻防有序的众小将,见这突然杀出的援军,乱了阵脚,也不知该迎击来者,还是该继续缠斗魏延,第二人也被魏昌挑于马下。魏延趁对手慌乱,手中大刀也连劈两人,局势瞬间逆转。
“昌儿,你回来作甚?”魏延斩杀对手,怒吼道。
“魏昌实在不能做弃离生父,苟活于世的畜生!”魏昌也大声回答。
“侄儿好气魄!”马岱拦住正要冲出阵的小将,自己策马上前:“那就与我过过招!”
“魏家男儿,怕你不成!”魏昌也不多说,纵马迎了上去。
“昌儿回来!”魏延连忙阻拦,却也已经来不及了,魏昌已经冲了过去,手中的长矛和马岱的铁枪已经交碰到了一起。
魏延又怎能不晓得,自己的儿子有什么能耐,在马岱面前,魏昌不过是个孩童罢了。救子心切,这老将也催马赶了上去,想分开两人,不想一员大将却横在了他面前。此人也是手持大刀,这大将就是王平。
“魏将军,让子均来做你的对手吧!”王平横过大刀,冲向了魏延。
面对王平,魏延也得打起精神应对,他与那些小将不同,此人在沙场纵横时久,年纪也比自己轻。虽说交锋之下,魏延并不处于下风,但也不能马上抽身支援魏昌。那边面对老将马岱,魏昌战得非常吃力。
魏昌年轻气盛,只顾搏命,疯狂的向马岱攻刺,但却都被轻而易举的化解。西凉铁骑出身的马岱,马上功夫了得,手中的铁枪也是在战场上饮尽人血。魏昌一矛刺出,被马岱侧身躲过,手中铁枪如游龙般插入魏昌手中长矛和身体之间,双腿一夹,战马往前飞奔,借着这向前的冲力,以魏昌的身体为支点,马岱的铁枪如杠杆,生生的卸掉了对手的兵刃。魏昌的长矛被撬脱手,马岱收枪又是一刺,铁枪从魏昌背后贯穿,这年轻后生马上断了气。
“昌儿!”魏延见儿子被杀,也顾不得王平,抽身大吼冲向了马岱。
王平紧随其后,也跟了上来。魏延怒气灌胸,也顾不得什么战式,一心只想劈开马岱的头,这手中大刀的套路,自然也就乱了。马岱仗着铁枪,很轻易的化解了魏延的劈砍,紧跟魏延的王平,转过刀背,猛击老将手臂。魏延吃疼,手中大刀被击落在地。马岱的铁枪也抵到了面前。
“魏将军,得罪了!伯瞻也是奉命!”马岱见这魏延已经没了反抗的能力,开口说道。
“马岱!我魏文长败了,痛快的了结了我!”魏延怒目圆睁,大吼到。
马岱沉默了半响,抽出腰间所配长剑:“如将军所愿!”
长剑挥下,孙聪灵只觉得飞了起来,眼前的东西都在飞快的旋转,飞旋间他看到马岱面前一具身披铠甲的无头尸体,从马背上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