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鬼上身
谢家豪是王双宝幼时的玩伴之一,相较于梁尧、谢成京等人,他们俩的关系还要更亲密些。而且,年前年后,王双宝从他的二太公谢林生那里,先后获得了十枚大洋、细方铜棍、九节杖以及阴沉木箱等物,算是缘份不浅。
王双宝早就知道他在中州的一所二流大学上学,却不知道是什么学校。机缘巧合之下,王双宝不仅来到了这所学校,还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这是一种传染病!”情急之下,王双宝大声地信口胡编,“很可能是艾滋病!”
也许是艾滋病的杀伤力过于巨大,随着王双宝这一嗓子,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莘莘学子们,全然忘记艾滋病是通过母婴、血液和性接触传播的,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现场甚至还遗留下几只鞋子。
“同学,你不要造谣生事!”刚刚那个拿着喇叭的老师脸涨的通红,进退两难的情况下,还不忘训斥王双宝。
王双宝四处望了一眼,刚刚还门庭若市的六号楼门口,现在方圆数里之内只剩下他和这个老师了,连边小福也不见了踪影。
“老师,他这是撞客,”王双宝很有礼貌的鞠了一躬,“我们农村很常见的,我能治。”
“你能治?”这个老师一脸的狐疑,“不是艾滋?”
“当然不是,家豪和我是一个村儿的,小时的玩伴。”
撞客在农村确实很常见,说到底就是鬼魂上身的一种表现。古代道家人认为,上身的不是鬼魂,而是三尸,即彭踞、彭踬和彭蹻。现代的道家人为了便于理解,统一称之为鬼上身。
兰沃子的谢家人体阴性邪,更容易招惹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至少王双宝幼时就见过好几次。虽然他们王家人的体质更加阴寒,可有月光石及何清正的保护,反而从来没被上过身。
“老师贵姓?”王双宝为了缓和气氛,主动搭话。
“不贵姓彭,彭澎。”老师倒是很客气。
“彭……老师好。”没想到这位老师竟和三尸同姓,真是让王双宝哭笑不得。
“这个你想怎么治?”彭澎在一个铁栅栏门前停下了,摸出了钥匙。
“撞客者,事出有三。一曰不敬鬼神,二曰故人恋世,三曰三尸附体。治疗之法当选鸡蛋立于镜前,或竹木筷立于水碗之中。口呼上身之鬼名讳,取黄纸三张,燃香三柱,绕撞客之人左右各转三圈,径向十字路口烧掉,立解。”
王双宝知道自己年纪尚幼,恐无法让这位彭老师心安,这才将早上看的《阴元符集》中的一段话原原本本的背了出来。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彭澎看着王双宝左手的戒指,疑窦丛生。
“我拜在全真教龙门派袁士妙法师座下,算是一名修道之人。”王双宝硬撑着,表现出一种修道之人应有的作派。
“好吧,好吧,”彭澎这些天被这件事搅得寝食难安,死马权当活马医,“你进来吧。”
铁栅栏门打开,王双宝立刻闻到一股了淡淡的腥味。
“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王双宝皱起眉头,他想到了天下城的乱葬冈。
“原来就是一片农田荒山吧,没听说有什么奇怪的。”彭澎又找出把钥匙,打开了就近的一个木门。
果然是谢家豪,只是已筋疲力尽,委顿倒在地上,眼神发直、口吐白沫。
“谢家豪,你认识这一位吗,他是你的发小。”彭澎这才想起来,还不曾问过这位不足二十岁年轻人的姓名。
“我是王双宝,你别介绍了,撞客的人是记不起这些的。”
“那怎么办?”
“这里以前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王双宝闭上眼睛,感受着附近的阴阳之气。
“哦,”彭澎老师秒懂,“还真有一件,一年之前,这里吊死过一位学生。”
“叫什么名字?”
“我得问问。”
王双宝严肃的神情吓到了这位年过三旬的彭澎老师,他拨打了一个电话。
“叫莫娜,是个女的,失恋了想不开。”
“莫娜?去年?”王双宝想起了莫卡维,那位谢家主支的祖奶奶,“可是吟出古诗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就听说这个莫娜是文学系的。”
伴随着王双宝和彭澎的重复,地上的谢家豪仿佛有了反应,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哎?有门!”彭澎乐上眉梢。
“小心!”王双宝来之前才读过《阴元符集》,知道这种闹撞客的人力气奇大,“准备一碗清水,竹木筷一双!”
烧纸和燃香没有现成的,只好以地上散乱的信纸和谢家豪掉出来的香烟代替。
王双宝急三火四的将彭澎递来的一次性筷子立于水碗之中,并对摇摇晃晃走来的谢家豪大喝一声:“定!”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筷子竟在水碗之中立住了,而谢家豪也随之条件反射般的一动不动。
“莫娜,是鬼归坟,是神归庙!”王双宝点着了香烟、烧着了三张信纸,左右各三圈嘴里念念有辞后,快速退出六号楼,向外便走。
当他刚离开铁栅栏时,里面呆若木鸡的谢家豪一下子又倒在了地上。当下他也不敢停顿,跑到外面的十字路口,将纸和烟燃烧殆尽。
“完事了?”彭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论是那立于水碗之中的竹筷还是先被施了定身法后又萎靡倒地的谢家豪,似乎都昭示着此病已经根除。
“嗯。”
王双宝第一次操作这样的事,却是根据阴阳先生的方法,心里多多少少没有底。而且,刚刚信纸烧到最后,一阵微风竟将火苗反转烧向自己的手,在接触月光戒指时,才像受了惊吓,迅速退去。这也许说明,上了谢家豪身的不仅有莫娜,还有个更厉害的古代人。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惊无险。王双宝的首次作法成功了,受害者谢家豪缓过一口气来,微微挣开了双眼。
“双宝,是你?”
“是我啊,你怎么样?”
“又累又渴……”
谢家豪有气无力的话提醒了彭澎老师,他又掏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很快,来了几个医护人员用担架将谢家豪抬了出去。而那些刚才被一句“艾滋病”吓跑了的围观学生慢慢又围拢了上来。
“不是爱滋,是精神疾病的一种!”彭澎大声宣布,“这位王医生,已经治好了患者!现在病人要打针吃药、喝水吃饭,请大家让开!”
“这位同学,请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叫什么名字,知道这几天你怎么了吗?”
“你吟的古诗是怎么回事,你是被鬼上了身吗?”
这些手拿自拍杆,拍命往前挤的人,全都打扮的很奇怪:女人花枝招展、行为暴露,男人却是极尽搞怪、耍宝之能事。
“我不记得了,”谢家豪声音小的像蚊蚋,“让我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王双宝跑到另外一边,“我就是治好谢家豪的王医生,有问题尽管来问我!”
人群像风吹墙头草,哗拉啦的又跑到了王双宝一边,谢家豪的担架总算能出去了。
王双宝被人群簇拥着,东拉西扯的胡说了半天,那些大学生终于听不下去了,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
“双宝,真得是你治的?”人群散去后,边小福仿佛退潮时的礁石,从波涛里显露了出来。
“是啊,”王双宝打着哈哈,“其实也没多大事,用了点土办法就治好了。”
“你到底是谁?”一个女学生问道。
“哦?”王双宝这才注意到还有别人的存在,竟是那个面色略显苍白的女同学,“我是谢家豪的发小,一个村子的。”
“你说这种病没多大事?”女同学从身上摸索了一会,掏出张名片,“你有名片吗?我以后有事能找你吗?”
“我没有名片,”王双宝心说我刚混上身份证和手机,哪有那东西,“你可以记我个电话啊,不过我没什么有能力的,今天是运气好。”
“多少?”女同学好像没听到最后那半句。
王双宝一边说着手机号,一边扫了眼手中的名片,上面有个名字:褚小燕。
在大学生食堂享受着学生们仰慕的目光并吃过比较廉价的午饭后,王双宝终于按原计划坐到了605路公交车的座位上。
“双宝,现在没别人了,你跟我说说你是咋治的呗。”边小福一上车就急不可待的央求。
“你听说过撞客没有,也有地方叫撒癔症的?”王双宝得意地闭目养神。
“你是说鬼上身?”边小福倒是有些见识。
“对喽,其实就是被鬼魂冲了身,烧烧纸、祷告祷告就好了。”王双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打个瞌睡。
“真咧?”边小福有怀疑的眼神望着他。
“真咧!”王双宝正懒洋洋的说着,口袋里溜出一个纸片。
“褚小燕,”边小福捡了起来,信口念道,“中州玄之妙之金融服务有限公司业务经理,负责区域……”
“什么?”王双宝突然坐了起来,一把夺了过去,果然在名字下面有一行小字,就是肖成德的那家公司!
“你咋了?”边小福没防备,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王双宝将名片放到贴身口袋里,又坐回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