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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会改变字迹吗?写字应该属于程序记忆吧。”索蓝斯博士发问。
乐天河童把咖啡端向索蓝斯博士,后者见乐天河童要把咖啡往屏幕上倒,立刻摆手叫它打住。
“那是什么?”浑然不觉话题已经被带歪,小溪出声询问。
“我不是研究心理学的,所以没法给你一个准确的定义。但是据我所知,程序记忆是通过不断重复某项工作获得的。打个比方,你学习骑自行车,反复练习后,你掌握了这项技能。几年后,当你重新骑上车,你完全不用提取这部分记忆,你自然而然地就能把车骑走而不会摔跤。也就是说,如果记忆被以这种形式编码,在日后重新使用它时,‘回忆’这个步骤可以被省略;说得更严谨一点,你不需要主动地、有意识地回忆和检索。”
“你是说,写字和骑车一样,属于程序记忆;即便我失忆了,也不会受影响,因为这部分记忆不需要‘回忆’?”小溪抓住了索蓝斯博士的要点。
“没错,除非你小脑受损了,否则大概率是不会受影响的。你想想,你提笔写字的时候,会为了写出和昨天一样的字体而有意识地去回忆吗?你会主动在大脑中检索信息,好让手腕能以正确的力道和姿势行进吗?当然不会!你埋头写就是了,你用不着刻意回忆!”
她承认索蓝斯博士说得有道理,但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小溪拢拢头发,两口将咖啡喝下肚,胃终于不那么难受了。她挥手让乐天河童过来给她续杯,后者踩着轻快的舞步,给小溪换了个大点的杯子,往里面注满咖啡后,又递给小溪一块小小的焦糖饼干。
小溪谢过乐天河童,手捧杯子苦苦思索。整个事件千头万绪,错综复杂,她感到今夜注定是个长夜。她闷了一大口咖啡,本能地朝大吾看去。这一动作不需要思考,她潜意识认为大吾什么都知道,是可以倚靠的对象;她不知道这一认知从何而来,是这四年形成的还是已经存在许久了;如果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又是以什么形式编码的,以至于她纵使失忆了,这一认知还是被朦胧地保留下来。
大吾一手端着马克杯,一手撑在桌面上,靠桌而立,右腿微微弯曲,上半身慵懒地躬起。他似乎也在思索,眉毛并没有完全舒展。
“如果纸条上的字不是小溪小姐留下的,那么按照你的逻辑推导下去,纸条便是罗拉小姐留下的。这一点让我困扰。罗拉小姐怂恿希嘉娜毁掉传送装置,又好心地为我们制定一个C计划?”大吾对着摄像头说,在座所有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我听说,希嘉娜说她和罗拉小姐的计划是计划B。但是,纸条上提到了计划A。”亚当插话道。这些信息是他从徒弟那儿得来的。
“所以,你的分析是正确的。”米可利转向大吾,他的眼睛和头发一样,也是绿松石的颜色,“这位罗拉小姐一定对希嘉娜有所保留。希嘉娜甚至不知道有计划A和计划C存在。”
男士们开始分析。小溪有点头痛,她记得帅哥说这是失忆的后遗症。她又喝光一杯咖啡,但咖啡因没有帮助她振作精神,反而让她渐渐起了睡意。她听见了大吾的声音,似乎是问了个问题。声音如同响在天边,小溪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她勉强撑开眼皮,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
“您累了吗?”大吾眼神关切,“您要是困了可以去休息。米可利在道馆中为您准备了房间。”
“不,没关系,”小溪甩甩脑袋,想把睡意甩出去,“您刚才问我什么?”
“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大吾把问题复述一遍。
“对什么的看法?啊,计划C是吗?”小溪大脑糊里糊涂的,像是有蚂蚁在爬。她努力保持清醒,但因为大吾的存在,当下的环境变得让人放松无比。她绷了一整天的弦,一旦松懈下来,便失去了弹性,再没有重新架起的可能,拖着她直直坠入睡眠中去。
“我能肯定纸条不是罗拉留下的。您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纸条上的字迹与笔记本上的一致吗?”她又叫来一杯咖啡。
“您说的这个笔记本,有没有可能也是罗拉小姐的?”小溪觉得大吾放慢了语速,或许是为了照顾她当前的状态。她朝着大吾,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
“没错,我听说希嘉娜这四年住在你家。所以笔记本证明不了什么。”索蓝斯博士单刀直入,不留情面地否定小溪的说法。
“她应该是住在我家的。”小溪缓缓说,她太困了,连说简单的句子,都要细致斟酌。“她把钥匙留给了我,托事务所的经理交给我。但是,我能肯定笔记本不是她的,因为……”
因为笔记上那些画,画上意气风发的大吾。也因为那些写满大吾名字的纸页,和那页有关大吾个人信息的总结。刚来的前几天,她每天都会坐在客厅中,待宝可梦全部睡去后,将笔记本从头翻到尾,既欣赏男神的容貌,又把自己想象成笔记本主人,翻来覆去地揣测那些轻盈的笔触中,那些飘逸的撇捺里,究竟蕴含了怎样深邃厚重情感。后来,她放弃了这一活动,因为‘翻开笔记本’这项工作已经不再必要。她只用将笔记本放在面前,不需要翻开,隔着封面她都能感受到纸页中掩藏的浓郁与深挚。
“因为什么?”见小溪陷入沉默,大吾询问。他感觉,当前的话题似乎触到了小溪内心隐秘的一环,他看见她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