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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紧接着,对方的黑棋而至,从四面围堵住了他的白棋。即使再多走几步,也是死局。
“丞相大人,你输了。”对方落下最后一颗黑棋子,轻笑道,“承让。”
“殿下,请喝茶。”输了棋局,徐泾常面色如常,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次,对方没有回绝他的茶,白扇子轻推,将茶推到了自己的胸前。
玉白修长的手指拿起茶杯,他的薄唇似四月的樱花,吹了几口气后,慢悠悠地喝下了茶。
“如何?”徐泾常问道。
“是好茶,但煮得太急了,还需多给时间,让茶味慢慢化开。”他道。
徐泾常一笑,皱纹挤着干黑的皮肤:“臣想说的,是臣的诚心。”
“公主住在府上多日了,听殿下的吩咐,臣未曾打搅过她,一切都如常。”
“她想呆几日,便呆几日,都由她吧。”他笑道,眼眸微转,似水涌起,却是冷冰冰的,“丞相若是动了其他心思,伤她一分,我都会从你这儿取回来。”
徐泾常:“莫说一分,半分都未曾,臣看得出,殿下对这个东胡公主格外上心。”
“我说过,无关的事情,丞相不用提起。”他抿了口茶,放下。
徐泾常笑了一下,道:“听说前几日殿下送走了西域人?”
“丞相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殿下和西域人的事,我也就知道几分。西域视沈顾为多年的宿敌,想要除之而后快。而沈顾对于殿下,是成事路上的绊脚石。沈顾这几年在边关虽没有大动作,皇上对他们的忌惮未减,克扣的粮食衣物,以及数万士兵的性命,皇上全都不在乎。我猜沈顾两家不是没有动过谋反的歪心思。”
“沈世子便是他们现成的人选,但若无沈顾的几十万精兵,有一个世子,他们仍旧翻不出水花。更何况,沈世子在东南边,能不能回来都另说。”徐泾常笑道。
他喝下一口茶,不语。沈襄煜被派出京都,便是徐泾常在朝中暗箱操作。
“这样,就不难看出来,殿下自然会与西域合谋。而这些事情,我徐某远在京都,摊不上边。只要殿下,不纵容西域踏入中原东部,大荣依旧不倒,我便一直在朝为殿下助力。”
“丞相当是忠心耿耿啊。”他轻道,辨不出是夸赞还是鄙笑。
“在朝多年,管好自己的,才是最正确的。就如殿下所言,从前有的,便在那。”紫砂杯中的茶喝了大半,他细心地为他斟茶。
“丞相看得通透。”他未再喝新续的茶,站起身道别,“方才说的事情,岁寒静候丞相佳音。”
徐泾常也站了起来,行了礼,道:“殿下且等着吧。”
他戴上白纱斗笠,迈步离开了徐府。
束青随之到他身后,他上了马车,问道:“她去了哪里?”
小半时辰前,她坐着马车走了,正是那时,他恰巧进了徐府。
“殿下,她去看望云老,那边的人说,云老只剩几口气了。”
“如此。”他摘下了斗笠,道,“那我们也去找云老吧。”
“最后的时候,他应该希望,我去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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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外公。”柏清清唤道。
“你来了?”云不深缓缓睁开眼皮,干裂的嘴虚弱地扯出一抹笑。
“喝点水吧。”她给他倒了碗温水,送到他的嘴边。
云不深已经没有力气坐起来,柏清清托着他的头,他才总算沾了几口水,吞咽极为困难。
“这几日过得可好?”他问道,窟窿般的眼窝里没了双眼,但仿佛能知晓她此时面上的表情。
“还好。”
她涩然一笑,发生的事情对她的打击颇大,她能做的,就是吞在心里面,不让别人担心。
云不深也笑了,他道:“年少不知愁,老来白了头。”
今日他的咳嗽少了许多,胸腔里的黑血仿佛全都吐出了来,柏清清静静地看着他,有一瞬间觉得他的病情回光返照了。
“我这一生,做了许多,该交代的,之前就交代过你了。”他抬起眼皮子,脸朝着房顶的方向,才缓缓道,“这一次叫你,也是我的私心。我想找个人陪我——最后的这些时辰。”
“云外公。”柏清清喉头发酸,一时说不出其它话来。
“原本那小子还在的时候,我那时想着,临终前他来陪我走完。”他停住了,语气中透露出可惜,“但他去西北了,我……我不是不让他去,我就是怕他……”
说到这儿,浑浊的泪水滑落在他形如槁木的脸上。
“您放心,云念会没事的,他一定会带着赫赫战功,回京都找您。”她握住他的手道。
云不深回想到了云念小时候,这是他亲手带大的外孙儿,平时打骂都是虚的,他心里最惦记的就是云念了。
“时至今日,我最大遗憾,就是……我还未等到一封云念寄来的家书。”他动了动手指,“我就是想知道那小子去了半个多月,过得好不好。”
柏清清:“您再等等,云念他可能太忙了。”
“咳咳……老朽,老朽怕是等不了了。”云不深揩了把自己的嘴,却发现一滴血都吐不出来了。
他放下手,如西北沙漠中垂死的骆驼放弃挣扎,道:“罢了,就这样吧,不等了。”
“或许明日便会来信呢?”柏清清安慰道,“我陪你等,我们再多等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