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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近前,高悦笑了声,道:“今日好热闹啊!”他就站在菡嫔身后,这一声把菡嫔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就见灯火耀映间,一个瘦弱却高挑的男子面带微笑,颀颀而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目光锐利,那叫一派雅睿致齐,令人神牵魂往——再看自己……
菡嫔自己都觉得她此刻披头散发,状如女鬼,颐指气使,气质全无。她都不用比了,就高悦往她身边这么随随便便一站,立刻差异尽显,令她控制不住自惭形秽。
没人知道菡嫔此刻的内心,但高侍君一来,菡嫔的气势突然就矮了半截,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高悦笑睨了菡嫔一眼,越过她,走到乔环面前,抬手轻轻为他擦了两下眼泪,道:“别哭了,都怪我,不该擅自给你和齐尚人送那两桶冰块,唉,说起来我才回宫,下午又头晕得厉害,糊涂了糊涂了!”
乔环揉着眼睛,闻言抬头狠狠瞪向菡嫔,底气十足。
高悦又拍了下齐鞘的手臂,“抱歉,让你也受委屈了。”
“你下午头晕?有没有叫太医!”
“现在已经好了,可能就是天太热,我又体虚。你别担心,没事儿!”
两人兀自说话,院子里所有下人不敢吭声,菡嫔如被晾在一旁,无人搭理,那真不是一般的尴尬。关键她还蓬头垢面,形象尽毁。
乔环看了菡嫔一眼,心下痛快,也不再搭理她,反而侧身对高悦一拱手,道:“今日多亏高侍君赠冰解暑,还没来得及谢你,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如今又麻烦侍君解围,实在是——”
高悦:“好了好了,这没什么,我才愧疚,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给你们添麻烦了。改日得空儿,我请你们到我那儿喝酒,作为赔罪。”
“侍君,你真的太客气了。”
高悦:“呵呵呵。”乔环不错,搭戏是把好手。乃可造之材。
菡嫔瞪着那边的三人,此时脸已憋得通红。高悦的到来就好像有人悄无声息地抽了她一个嘴巴,而她还无力反抗,这份憋闷,非忍辱负重不可解。可她从来也不是一个能忍的人——
于是,在被晾了一会儿后,菡嫔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忽然冷笑一声,往三人那边狠狠淬了一口,道:“假模假样,恶心至极!”
“你说谁?”齐鞘一直没怎么理她,此时因高悦来了,菡嫔这话他却听不下去了。
“哼,”菡嫔冷笑,话语越发尖酸刻薄,道:“有些人永远拎不清自己斤两,恃宠而骄,仗着自己得宠,就四处显摆,别忘了风水轮流转,若是他日失宠,看他还拿什么送人。”
她就差点名高悦了,若高悦再不理她,会被人小看。因此,在齐鞘开口前,高悦轻轻将他揽到身后,又笑着睨了菡嫔一眼,道:“夏至以来,各宫用冰皆有例数。我与你品阶相同,宫中尚有余冰可赠送他人,你却嚷着冰不够用,还想要多领?今日便请你当着大家的面解释一下,这是为何吧?”
“你——”菡嫔本想恶言恶语激怒高悦,和他也来一场酐畅淋漓的斗殴,却没想到高悦跟个泥鳅一样,滑不留手,三言两语就把她问得哑口无言,这憋屈劲儿,真是要把她气炸了!
“说不上来?”高悦依旧笑着,仿若看好戏一般的眼神,特别刺激神经。
反正,菡嫔是真被他刺激到了,忽然大喊一声,理智全抛,扑上来就要打高悦——
他们两人本就离得不远,菡嫔又突然发作,这一下,就连高悦都以为自己躲不过,没想到菡嫔不知是哪里绊了一下,噗通一声竟跪了下去。她自己也一脸茫然,高悦更是意外。
但菡嫔摔这一下显然并不死心,她立刻爬起来再向高悦扑去,这次高悦有了防备,连忙往后退去——可是,菡嫔仿若跪上了瘾,才扑过去,又跪了。
菡嫔恼怒地大喊一声,再扑,再跪……
到后来,高悦已经不躲了,就那么站着往颐和轩的四下看起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几个信奉鬼神之力的小太监和宫女,很多人心里都不约而同浮现了两个字:暗卫。
高侍君身边竟然有暗卫护着?!这个认知再次令所有人震惊。
菡嫔摔了这么久,理智也算是回来了。因此她在最后跪下后,就没再爬起来,反而捂着脸痛哭出声。
所有人都看向她,只有高悦依旧在问:“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了吗?”
菡嫔不言。
高悦好脾气似得,又提醒了一遍,“为何你要多领冰块?”
“不够用!”
菡嫔呜呜着答道,“我就是不够用啊,每次领回来的冰块都只能用两日,三日一领,我总有一日要热着,呜呜呜……”
高悦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他扭头问齐鞘和乔环,“各宫领冰之人你们可有统计?”
乔环摇摇头,道:“只记了宫殿名字,未曾细致到领取之人。”
高悦便没在多说,转而对菡嫔道:“你宫里每次是谁来领冰你可清楚?”
“都是冬丫在安排,冬丫!冬丫——”菡嫔只是直愚,又不是真傻,高悦话都说这么明白了,她要再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就真得太说不过去了。她这会儿纳过闷来,从地上爬起,冲她身后那群人咬牙齿切地喊着。
她脸上戾气很重,喊了好几声,才有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从人群里站出来,却低着头一副‘可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