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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裴青时小手一挥,“我来帮你化妆。”
“你行吗?”季西池怀疑地问,裴青时平时很少化妆。
裴青时看他一眼:“要不,你来?”
“我不会。”季西池摇头。
“那不就行了?”裴青时轻哼一声,“我技术好着呢,你可别小看我。”
事实证明,裴青时的化妆技术,确实很不错。
她虽然平时不怎么化妆,但还是那句话,活得久啊。哪怕一年化一次,加起来也足够纯熟了。
更何况,她见多识广,技术比一般化妆师还真要好一些。
化完妆,季西池在旁边试拍了几张照片。
他的拍照技术也好,因为算是半个专业人士,对光影结构都颇有研究。
他镜头下的严越,虽然躺着不能动,也几乎没有笑,但神态从容平和,大眼睛闪闪发亮,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在他身上披上一层柔光,整个画面给人的感觉就是充满了无限希望。
胡婶只看了一看,眼泪就直接决堤,飞快跑出门去。
裴青时跟季西池交换一个眼神,自己跟了出去。
胡婶大概是怕严越听到她的哭声,一个人躲在屋后,正压抑地抽泣。
“都会好起来的。”裴青时递给她一张纸巾。
胡婶抬头看着裴青时,反而更加控制不住,抽泣变成了大哭。
裴青时上前两步,抱住她瘦弱的身体,轻轻拍打,没有多说什么。
她这是高兴的眼泪,不需要安慰,有人陪着就好。
胡婶大哭过一场后,才稍微冷静下来,看着裴青时肩膀上的湿痕,很不好意思,试图帮她擦掉:“对不起,我,我……”
“没关系。”裴青时拿开她的手,反过来帮她擦眼泪,“能哭出来也是好事,这两年憋坏了吧。”
胡婶刚停下的眼泪再次崩溃,抽抽噎噎地说:“今天之前,我真不知道我这么累……”
两年前,车祸发生的那几秒,是胡婶一辈子的噩梦。
她甚至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车祸过后,她老公去世了,年轻的儿子将她护在怀里,自己却受伤严重,最后高位截瘫。
“小越还那么年轻,他都还没满18岁,他成绩很好,有机会上最好的大学……”胡婶痛哭流涕,“我宁愿瘫了的人是我啊!”
但这世间就没有“宁愿”。
顺境的时候,可能被老师批评一句就会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可等天真的塌下来时,你才知道,你并不会害怕不会难过,甚至没有太多想法,因为你得将天重新撑起来。
胡婶就是家里的天,她得撑起母子俩的未来。
她每天很辛苦,醒着的时间几乎都不停地在做事情。一方面是为了挣钱,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一种逃避,不想看到意志消沉的儿子,她会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不想去想没有未来,因为她知道没有未来。她只能拼命挣钱,好像只要挣到钱,什么都能解决,一切就都能回到原点。
今天,重新在儿子眼睛里看到光,她才感觉到了一丝希望,她才发现自己心里有多苦,她才敢让自己哭出来。
“季先生拍的那张照片里小越的样子,像极了……”胡婶艰难地说,“当年小越说要考最好大学的样子。”
裴青时说:“现在也还可以考啊。”
她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晚上吃什么一样简单自然。
胡婶看着她:“哪有那么简单……”
“很难吗?”裴青时反问,“您不是说小越成绩很好?”
“不是成绩的问题。”胡婶很难过,“他怎么去考?就算考上了,能去读吗?就算读了,有用吗?”
“坐轮椅去考啊,能做手工艺品还不能握笔?”裴青时还是很淡然,“考上了大学就能读,读了一定有用。他可以当老师上网课,可以开辅导班,可以做学术研究,可以写作,可以做设计……只要脑子没坏,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胡婶怔怔看着裴青时,她觉得很艰难的人生,完全没有希望的未来,被裴青时轻描淡写一说,竟然好像很平常?
如果别人这样说,她肯定会觉得那些只是安慰人的话,可裴青时这样说,胡婶莫名就觉得,她说的是事实。
裴青时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但身上却总有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这股力量会传染人,胡婶最后点点头:“我相信你。”
两人回去的时候,发现严越眼眶也是红的,但他并不想被她们看出来,主动道:“我们开始吧。”
“好。”裴青时答应一声,在旁边帮忙摆造型,处理背景,做一些简单的搭配,季西池则负责拍照。
严越家的手工艺品不多,没多久就拍完了,全是室内的景。
胡婶小声地问了句:“要不,去外面拍两张?”
声音和态度都特别小心翼翼。
裴青时转头去看严越。
她听胡婶说过,严越这两年不愿意见太阳,一次门都没出过。
严越沉默了好一阵,点点头:“好啊,就是要麻烦你们。”
胡婶差点又哭了,急忙低头去抱严越,想掩饰过去。
她身高不到一米六,看着最多也就八十来斤,日常抱一个男人上上下下,都不敢细想这两年她是怎么过的。
“我来吧。”季西池放下相机,主动上前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