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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2章 被错过的拆迁。
    苏立诚很诧异,却自然而然的解释起来,“文静特意跑来看你,她一个小姑娘她懂什么。”
    “不懂就闭嘴,不懂就能瞎说么!”胡新月拉着女儿推开苏立诚就准备走。
    “你去哪儿,检查单都开了我费用都交了,你得去照b超。”
    b超?
    胡新月想起来了,她公公有个学生,在乡卫生所算个小官,好像跟苏立诚还是同学。她们是农村户口可以生二胎,但是也只能再生一个,苏立诚想要儿子,以前过得累从来没提过,可这次她不小心怀孕,他却表现的很兴奋。
    他是想来照b超看男女的。
    刚才苏文静会来,应该是苏立诚想叫她把女儿带走。
    反正钱都交了,胡新月没有拒绝,跟着苏立诚来到了b超室,因为女儿在,苏立诚只能陪着孩子等在外头。
    胡新月躺在简陋的检查床上撩开衣服,医生在她肚子上涂了凝胶,来来回回的转了好一会儿,才让她起来。
    “孩子背对着,看不太清,像是个男孩,要不你们出去转转再回来看一下。”
    医生是得了交代的,胡新月却毫不在意的整理着衣服,“不用麻烦了大夫。”
    她刚出检查室,苏立诚就急火火的跑了进去,没几分钟拿着个检查单,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直到离开卫生所,才凑到胡新月耳朵边美滋滋的来了句:“医生说十有八九就是个儿子。”
    可惜这一胎,还是个女儿。
    上辈子胡新月也一直以为肚里怀的是个男孩,到孩子落地是个女孩,苏立诚很是发了一段时间的脾气,搞得二女儿天天哭他也不管,胡新月也在月子里坐下了病。
    “是么,这b超不准吧,”胡新月佯装好奇的看那b超图像,黑乎乎的一团也不知道苏立诚高兴个什么劲儿,但是胡新月并不准备让他再高兴几个月,“我昨晚上才做了梦,梦见一个月亮钻进我肚子里,应该还是个姑娘。”
    “你怎么知道那是月亮不是太阳,都是亮堂堂的圆圆的,再说这b超比你做胎梦准多了。”
    “太阳是圆的,月亮是个弯钩啊,那哪儿会错。”胡新月第一回 怀孕,就梦见过弯月入怀,那会儿年轻觉得好玩,记得特别清。
    苏立诚的脸色,终于在胡新月的解释中垮了下来,不再说话快步走了。
    胡新月没管他,他发火他自己难受,自己没必要带着女儿上赶着去挨呲。
    从金河乡回苏家寨,走路得半个多小时,骑摩托车要十几分钟,苏立诚今儿是从村里老同学那儿借的摩托车带她们来的,可他自己跑了。
    今天是小年,乡里没什么人,但是卖烟花鞭炮的摊子却一直有。
    以前胡新月很省,因为想在城里落脚就要买房子,一分一厘都只能从嘴里省,一毛钱恨不能掰成两毛来花,这些东西除了苏立诚心情好的时候,胡新月是绝对不会给孩子们买的。
    苏雨晴眼巴巴的看着那边鞭炮摊边玩摔炮的孩子,却并没有要,因为她知道开口也没用,以至于后来,她对那些物质畸形的追求,瞒着父母花光了苏立诚给她存的嫁妆钱,还去套信用卡借网贷,心理医生后来告诉胡新月,就是因为小时候缺的太厉害,长大才会不顾一切没有节制的想要得到。
    现在几毛钱就能买到的快乐,以后几千几万都买不到,她以前为什么就不给孩子买呢?
    胡新月揣着几分懊恼,拉着苏雨晴走到了鞭炮摊子前,“给我拿一把那个礼花棒,还有这种盒子的铁丝棍也来一盒,晴晴,你还想玩哪种?”
    苏雨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妈妈,她下意识的想摇头,可是眼睛却不自觉的瞥向了在鞭炮摊后面的那几个孩子。
    他们在玩摔炮。
    摔炮不禁玩,“啪”的一下就没了,不像摔炮礼花棒这些,起码要点火要等,可是它真的是最好玩的。
    胡新月看出女儿的心思,指着摔炮对老板说:“老板,再拿一整板摔炮,一共多少钱?”
    “一共六块钱,小姑娘真漂亮,叔叔再送你两个飞天礼花。”
    苏雨晴穿的是过年回来才买的新衣服,米黄色的棉袄两边口袋上两个带毛线辫子的娃娃十分可爱,头上是今早奶奶给扎得两个羊角辫还戴了两个会动的蝴蝶,但是人看起来确实很精致。
    可是后来长大后的苏雨晴,整天就是板寸碎发头,头发就没长超过耳朵去,一天天不是运动装就是男装,从来没见她打扮过自己。
    此刻,苏雨晴一手提着装鞭炮的塑料袋,一手牵着胡新月,蹦蹦跳跳的别提多高兴了。
    胡新月却叹了口气,如果这是梦,就让她留在梦里吧,苏雨晴会变成那样,是她这个当妈的没做好。
    正月里街上很冷,路边还有未化的积雪,若是以前,胡新月肯定会带着女儿在卫生所门口等苏立诚,但是今天她并不打算等,她在路边拦了一辆带蓬的三轮车,掏一块钱坐回了苏家寨。
    苏雨晴的奶奶家,就在苏家寨小学的旁边,离村口很近。
    胡新月带着女儿到家的时候,苏立诚还没回来。
    今天是小年,中午大哥一家子也会回来吃饭,这会儿大嫂李素珍正在厨房跟苏母帮忙,她十五岁的小女儿苏雨薇坐在院子里剥白菜,苏雨晴一进门,就兴奋的抱着她的鞭炮跑去给姐姐看,不过苏雨薇到底大了,对这些没兴趣。
    苏雨晴就把鞭炮拿进堂屋放好,小心翼翼得拆出一盒摔炮,喊了一声便出去找小伙伴玩了。
    以前苏雨晴放寒暑假,都会被送回老家来,因此村子里她也是有朋友的。
    “打这回放寒假回来,还是头一回见雨晴这么高兴呢!”李素珍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端起苏雨薇摘的菜,脸色立刻就垮了,抬手就往苏雨薇脑门上戳,“你说说你,坐在这儿摸摸楚楚这么一上午,你连一颗白菜都没扒好,学习学习不好,干活干活不灵,你说说你这样子以后连个婆家都找不见,你能干啥!”
    苏雨薇翻了个白眼瞪着她妈,没说话,一脚踢开剩下的大半颗白菜,转身就跑了。
    “死丫头,有本事你别回来,跟老娘摔摔打打,老娘还没混到你手下呢!”李素珍说着,坐在了苏雨薇刚才的位置,干脆利索的扒白菜,没两下就给扒好了。
    看着暴躁的李素珍,胡新月不觉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忙的要死还得打发两个女儿吃饭学习,让帮点忙也是磨磨蹭蹭,她也跟李素珍这样骂骂咧咧,直到后来大女儿确诊了抑郁症,小女儿上大学一年都不愿意回家一次。
    胡新月是97年年底发现怀孕的,现在正是98年的新年。
    苏立诚的大哥苏立明比他大了六岁,因为赶上动乱几乎没上几天学,就是个本分的庄稼汉,他的大儿子苏凯旋今年十八,去年高考没考上正在复读,小女儿苏雨薇十五,最近正闹腾着不想学习非要出去打工,李素珍愁的牙疼,脾气就更火爆了点。
    胡新月也进了厨房,苏母正在炸东西,她想过去替把手,却被挡了回来。
    “这儿挨着火大,别烤着你肚子了,你去摘菜吧。”苏母心疼孙子,但是儿媳妇还得干活。
    胡新月也没觉得什么,比起在自家小饭馆里的忙活程度,这点活儿根本不算什么。
    “老二媳妇,那雨薇不想上学你大嫂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都没用,这几天非闹腾着要去南方那电子厂上班挣钱,我寻思着她一个小丫头还没成年出门太操心,就想着叫你们给她带进城去,吃吃苦受点累,保不齐又好好上学了,明儿你们走,就把她带上吧。”
    上辈子,苏雨薇确实在小吃店帮过一段时间忙,不过这丫头跟苏雨晴一样倔的很,没干多久就自己找了工作,学是肯定没再上,苏父那勤奋好学的基因家里这几个小的是一个也没遗传,再后来苏家寨拆迁她爹妈分了房子和钱,一家子整个都不一样了。
    回忆的细枝末节在胡新月脑海里飞速穿梭,却还是被她抓到了细节!
    拆迁!
    对,再要不了几年,金河乡这片土地就会规划成为鲁阳市的新城区,市政府就座落在这附近,鲁阳市未来最贵的房价,就在这里。
    可是上辈子,在98年底,苏立诚的朋友给他介绍了一处有折扣的商品房,在鲁阳市的西北边,还说那边未来会规划新的cbd,苏立诚的钱不够,刚好苏父退休,他就把老宅卖了买下三室一厅的楼房,将苏父苏母都接进了市区。
    苏立明在村里住的新宅子,苏家那处老宅是分给苏立诚的,苏立诚拿卖老宅的钱在城里买了新房,大嫂不乐意了好一段时间。
    然而不过两年多后,新的城市规划图出来,城市重心是往南边沿河地块转移,也就是金河乡附近的这一大片,他们的亲戚、邻居都摇身一变成了拆迁户,每家最少三套安置房,市政府紧跟着也搬了过来,那些人只用在家闲着收收房租,就可以过得很安逸了。
    而她跟苏立诚,因为卖掉了老宅,跟拆迁一毛钱关系也没扯上。
    怨么?
    年轻的时候,胡新月没怨过,是女儿出事后,她闲下来就总会想,明明生下来就有的拆迁命,明明清闲安逸的铁饭碗,如果苏立诚当初老老实实的在乡政府上班,安心做他的小文员,算着年限熬上去,再赶上拆迁分几套房子,她们还需要那么累么?
    如果不那么累,或许就能多关心关心两个女儿,不至于让她们随风野长,连长歪了她们当父母的都不知道……
    第3章 咱们过两年再生老二,好么……
    “妈!妈!我回来了!”
    苏文静的声音打断了胡新月的思绪,她手下一滑,刀差点切在手上。
    苏文静进来厨房,捏起一块新炸的咸食塞进嘴里,趴到苏母耳朵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妈,我二嫂说要给苏雨晴带回市区去,叫我爸去给改转学手续呢!”
    “啥?”苏母目光凌厉的落在了胡新月身上,“这是咋回事儿,你们不早都跟你爸商量好了么?”苏母虽然对儿媳有挑剔,可对孙子孙女们却都是好的。
    李素珍觉得跟自己无关,抬脚就溜了,剩下苏文静趾高气昂的看着胡新月,极其欠揍的样子。
    可胡新月刺苏立诚没有犹豫,怼苏文静也没感觉,面对苏母苏父,开口却需要认真想一想。
    苏父是苏家寨小学的校长,自打当年动乱复考复课后一直就是,勤勤恳恳几十年,培养出来的栋梁之才,在鲁阳市的发展建设中至关重要,苏雨晴当初能进单位上班,靠的就是苏父的关系,而苏母是个勤劳的农村妇女,虽然婆媳之间也有挑剔摩擦,可她几十年如一日的围着儿子孙女们转,直到生病倒下之前就没停过。
    胡新月年轻时对老太太的两面派做法也有意见,可是后来年纪大了,就觉得那些根本不是个事儿。
    “妈,你看她不说话了吧,一天到晚瞎折腾……”
    “苏文静!”胡新月一把将躲在苏母身后的苏文静拽住,“怎么说我是你嫂子,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苏文静就是在家被惯的太厉害,才会有后来的悲剧。
    “胡新月!你敢打我!”苏文静一撂肩膀挣脱了胡新月的手,支愣着双手就要抓她,全然忘了胡新月是个孕妇。
    可没等她摸着胡新月,苏母就动了,但是苏母还没碰着她,苏文静已经不动了。
    “死丫头,敢跟你嫂子张牙舞爪的,你想干嘛!”
    是苏立诚回来了。
    苏立诚拐回去在卫生所门口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胡新月母女俩,火急火燎的,幸亏那卖鞭炮的小伙子跟他闲聊,说起来胡新月买鞭炮又叫三轮车,他听起来像,赶紧跑回来瞧,刚进村子就看见苏雨晴在外头跟小伙伴们玩摔炮,他的火气蹭的就起来了,气冲冲的跑回家,正准备跟胡新月兴师问罪,就看见苏文静往胡新月身上扑,这还了得!
    “哎呀!死丫头!”苏母说着,假模假式的在女儿屁股上拍了一下。
    就这苏文静还委屈上了,“明明是她找事儿,我爸费那么大劲儿给苏雨晴转学,你做了那么多新被子褥子给苏雨晴住,她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她考虑过你们么!我费劲儿扒拉的跑这么远回来给你送信,你还打我!”苏文静去年刚嫁人,婆家在乡里,她可不就是特意跑回来说胡新月不是的。
    “死丫头,赶紧回你家去吧!”苏母推着把苏文静撵了出去,回来时正在门口碰上了出门打牌的苏父。
    苏立诚一肚子火想回屋单独问问胡新月今天是怎么了。
    可胡新月没理他,走出厨房无比坚定的迎上苏父苏母的目光,完全将苏立诚忽视掉,无比坚定的开口道:“爸、妈,雨晴还是在老家上学,不过,我不回鲁阳了,我回来跟你们一起种地,陪着雨晴在家读书。”
    “砰!”
    苏立诚拽着胡新月进了屋,狠狠把门甩上了。
    苏家的老宅,是八十年代末盖的砖房,屋子很大,因为夫妻俩不常回来住,就只有一张床一个立柜,屋里还靠了许多芝麻杆,那是老两口种下的庄稼。
    胡新月知道苏立诚会发火,可是重头来一次,她突然觉得这样小小的火气,跟大女儿的抑郁症,小女儿的叛逆比起来,又算什么?
    她笃定了心思,这一次,绝不会顺着苏立诚的心思再去瞎折腾了。
    苏立诚沉着脸盯着胡新月,可对上妻子坚定的眼神,明明一肚子火,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结婚快十年了,胡新月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连质疑都没有过,可今天,她先是推翻了女儿上学的决定,而后又变了卦自己也不肯回市区了,他一个人那店还怎么开,出去折腾这么些年好容易攒下点钱有了买房的希望能站稳脚跟,现在说要回来……
    这时候的苏立诚,还没有后来那种在家里说一不二不容违逆的性格,他颓然的叹了口气,拽松领带挨着胡新月坐到床边。
    “早个把月就开始说要让雨晴回来上学,你也同意了,这再有几天市里就该开学了,就算不叫她回老家来,也得等开了学再去托人跟老师说……”
    “不用了,就让雨晴在村里上学吧。”胡新月打断了苏立诚的解释。
    上辈子苏雨晴三年级下学期转回老家,五年级下学期又转回了市区的小学,回去后她还怕女儿跟不上学校课程,没想到苏雨晴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后来才知道,这个时间农村小学实行的还是五年制教育,市里面已经换了六年制义务教育,而且这时候城乡教育资源在主课上的差距还不明显,苏雨晴又多了爷爷辅导,比跟在他们身边没人管的时候要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