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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在大床的右侧,为左边留出了挺大的空隙。
就像那里还本应该睡着一个人。
林青浅摁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缓解着撕裂般的剧痛,叹一口气,摸了摸枕头上已经湿了一片的水润。
她又梦见宋清越了。
她胸膛急剧起伏,深呼吸几次,终于觉得回到了人世,捡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四点。
她苦笑着摇摇头,记得自己三个多小时前才睡的。
睡不着了,她干脆起身,拉开窗帘,点起一根烟,凝视着香江的夜色。
竹觥给她订的是某靠海酒店高层,她就这么站在窗前,两小时,看着太阳在海面上慢慢升起。
她看日出看得不多,上一次,还是和宋清越一起。
她不再抑制自己对远在沪市人的思念,任由心中的思绪蔓草般疯长。
竹觥的电话掐着七点的闹钟跟过来了。
“林总,林董和我说了些当时的情况,我现在在您门口,聊聊吧。”
林青浅为她打开门,竹觥闻见了林青浅身上浓浓的烟草味儿,眉毛瞬间拧紧。
但作为一个好助理,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
她趁着林青浅扭头走向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摸了摸床。
被子里冰凉凉。
她心中了然。
林青浅简单洗了把脸,坐在沙发上,为自己温了杯牛奶,笑着对竹觥说,“我默认你吃过早饭来的,就不管你了。”
竹觥笑笑,看着林青浅小口小口地抿着牛奶,轻声说,“我告诉林董了。”
林青浅手一顿,瞬间唇边沾了一圈白,她无奈地看向竹觥,“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现在不归您管。”竹觥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况且,这事林董必须得知道。”
林青浅几口喝完牛奶,敲了敲桌子,“说吧,妈让你来干什么?”
“林董告诉我岛上都发生什么了,”竹觥认真地看着她,“林董说,您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又何必愧疚?”
“是么?你也觉得正确?”
竹觥迟疑了会,摇摇头,“我不这么觉得。”
“两个选择,一个是正确的,一个是错误的,那傻子都知道选对的那个,这叫什么选择?您又何必纠结?”
“只有两个都是对的,或者两个都是错的,这样的选择,才会产生愧疚吧。”
林青浅看着竹觥温和的眉眼,突然笑了。
是那种释然的笑容,大概是终于有个人懂了她压在心底的思虑。
“那你打算怎么劝我?”她笑吟吟地看着竹觥,像往常一样。
竹觥依然是郑重地摇摇头,“我不打算劝您,我是想要拨开您眼前的迷雾。”
她说着思索一晚上才打好的腹稿:“您觉得,这个社会是什么样子的?混乱还是秩序?”
“当然是混乱。”林青浅毫不犹豫。
“但是混乱中又有规则,对吗?”竹觥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混乱源自于人心的不可知,源自于小概率事件的发生,但规则也存在,有些来自于法律,另一些来自于我们默认的公序良俗道德伦理,这是社会最基础的秩序。”
林青浅微微皱眉,“你想说什么?”
竹觥还是改变不了说长难句的习惯。
“我想说,人对于社会本身的样子的认知是在递进的。”竹觥认真地看着她,“每个小孩子出生的时候,父母都会教育他们诚实守信,但是长大之后父母又会告诉他们偶尔为了自己的利益对真实情况做一点善意的修饰也无伤大雅。现在的情况,无非是越小姐对社会的认知程度不如您而已,您为什么要后退几步去迎合越小姐呢?”
林青浅凝视着竹觥的眼睛。
林青浅牌翻译机上线。
“你要我把锅推给天杀的社会对么?”
竹觥微微一笑,“怎么叫推锅呢?事实本就如此。”
林青浅摇摇头,“这一层,我想到过。”
“告诉清越:啊这个世界本就如此,我们是不得已做出的选择,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这种话术,可能对于别人有用,对她没用。”
“清越会想呀:凭什么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为什么它就是这样的?我们能不能去改变?”
“我猜,她大概会说:那我想知道是谁把这个世界变成这个样子的。如果是因为一些违法乱纪的人,就劝诫他们;如果是因为一些有势力的群体,就向执法机关上言用法律制裁他们;如果是因为天灾就治灾;是人祸就问责,是制度问题就要去改革甚至革/命。而不是屈从于污浊自我安慰自得其乐。【1】”
竹觥仰起头,看向远处海面上升起的太阳:“是越小姐性格会说出的话。”
林青浅轻声说:“她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恰恰因为她知道。”
她话锋一转,问竹觥:“你知道什么是浪漫吗?”
竹觥愣了愣,“玫瑰红酒烛光晚餐?哦,您说的应该不是这个,是文学意味上的浪漫?”
林青浅点点头,“对,如果浪漫就是那些,那《西游记》怎么会是浪漫主义小说呢?”她轻笑着,“我不是你们专业的,你看我理解的对不对。”
“浪漫这东西,是源于一种集体的思潮,我们潜意识渴望去做或者渴望接受,但大部分人不会去做的事。”